“我有些不放心你。”
方锦书没察觉出他的异样,还贴心扶他坐上轮椅休息,她凑过来时,胸前一片柔软不小心蹭到了他,崔书桐再度身子一滞……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的声音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后你工作完了就去休息,不用总想着过来陪我。”
方锦书不乐意:“但是我可以给你探风呀,万一你大哥突然在半夜查岗怎么办?”
“他工作很忙的,”崔书桐笑出声,“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可是……”
方锦书还想说什么,低头就发现崔书桐坐在轮椅上看她呢,依旧是那副随性散漫的模样,脸上却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她问:“你笑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啊?”他托腮看她,眼底尽是慵懒。
方锦书眨了眨眼,嘴硬道:“我不关心你关心谁?万一你大哥把你送出国外,我就失去这份工作了。”
原来她只是为了保住工作,崔书桐有些失望,接着话锋一转:“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我也应该关心你一下,你觉得这个新来的护工怎么样?”
“你是说苏清姐?”她认真想了想,“她长得漂亮人又温柔,很不错。”
“那就行,”他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地说,“以后有苏清帮你,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嗯。”她闷闷应了一声。
有了苏清帮她干活,方锦书确实少了一半的工作量,并且薪资还保持不变,按理说应该高兴才是,可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自从苏清来到崔家后,崔书桐又恢复了那副浪荡的花心模样,整日吊儿郎当缠着苏清,像个跟屁虫一样。
虽说从前他也故意引诱过护工,但那些都是清白的,从未逾矩,而那些坚守不住底线的护工,往往干两三周就被辞退了。
但这位苏清不一样。
她生得美,尤其身上那股凄婉幽怨的美,天生就有吸引男人的魔力,崔书桐对她也是不一样的。
他不似从前那副孟浪模样,为了获得那些护工的欢心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他对苏清从不搞哗众取宠的那一套,而是润物细无声的好。
苏清刚来崔家有些不适应,他就亲自带她熟悉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苏清刚来做错很多事,不小心打碎了他的花瓶,他不仅舍不得怪罪,还温声宽慰她不用紧张。
方锦书不免有些吃醋,想起自己刚来时,只是煮中药就被他骂了个底朝天。
他对苏清这么好,仿佛那晚在书房的关心,只是她的错觉。
并且大多数时候,崔书桐很喜欢和苏清独处,两人总是避开众人说一些悄悄话。
崔书桐还把一些近身的工作,比如换床单、清洗衣物之类的事情,都分配给了苏清,方锦书除了干一些杂活,就是待在厨房煮中药。
这下,她再次成了被贬谪、被流放的逆臣,而苏清成了捧在心尖上的宠臣。
可是面对苏清的时候,她自惭形秽,苏清不仅学识高长得美,身上还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连她看了都很喜欢,更不用提那些男人了。
方锦书闷闷不乐,躲在厨房煮中药,苏清突然急匆匆跑进来:“锦书,书桐哥要洗澡,你进去帮他放一下水吧。”
书桐哥?
方锦书注意到这个称呼,她现在都这么亲密地称呼他了?
还没等她想清楚,苏清神色慌张地将浴巾递到她手里:“你先进去帮我伺候他,我出去有点急事!”
说完转身就跑了。
方锦书虽有诧异,却不敢多说什么,苏清可是知道她底细的人,只能抱着浴巾,走进了崔书桐的房间。
看见她进来,崔书桐有些诧异:“怎么是你,苏清呢?”
方锦书如实相告:“苏清姐说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崔书桐点点头:“我要洗澡,去给我放水。”
崔书桐是一个洁癖患者,每晚都要洗澡,有时候早晨起来还要洗一次。方锦书一边给他放水一边想,这人的洁癖症,大概是药石无医了。
放完水,他就推着轮椅进来了,方锦书小心翼翼将他搀扶起来。
崔书桐用力扶着盥洗池,手臂上青筋显现:“我自己可以,你先出去吧。”
他仅仅依靠左腿站立,右腿曲着,还有些站不稳的样子,身子微微颤抖。
方锦书不太放心,但他很注重隐私,一直都是自己洗澡,不喜欢别人碰他,但他都能站起来走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轻轻将门带上了:“我就守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方锦书站在门外,心里却在想,他一直都是自己洗澡,难道从来都没有摔倒过吗?
很快,她就开始恨自己的乌鸦嘴了。
她独自站在门口,等了很久,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怎么了?”方锦书心急地敲了敲门,“是不是摔倒了?”
“我没事,先不要进来。”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看样子问题不大,方锦书暂缓一口气。
过了一会,里面又传来他的声音:“我穿好衣服了,你现在进来吧。”
方锦书推开门,看见崔书桐坐在浴缸上,身上穿着干净的浴袍,头发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净,正在往下滴水。
地板上一大片水渍,全是沐浴露的泡沫,已经不能下脚行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崔书桐解释:“刚才从浴缸出来,不小心滑倒了。”
方锦书一听就急了,作势要检查一下他的腿,崔书桐淡淡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把轮椅给我推过来。”
她推着轮椅过来,脚上穿的拖鞋已经完全沾湿了。
接着,方锦书扶他坐在轮椅上,但他的身子太重,毕竟一米八的个子也不是摆设,她的重心全在他身上,没留意脚底踩到了泡沫,鞋子本来就是湿哒哒的,脚底一打滑,就摔进了他的怀里……
幸好这时候,崔书桐已经在轮椅坐下了,顺势将她抱在怀里,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他单臂揽住她的细腰,感受到怀里的软玉温香,心跳不受控制加快,胸口小鹿乱撞,不对,按照他的年纪,应该是“老鹿乱撞”了。
他定了定神,用力平复呼吸,下一秒就语带呵斥:“地板很滑,你认真看路,真摔倒了有你受的。”
此时方锦书脑瓜子嗡嗡的,变成了一团浆糊,哪里还听得进去他说的话?
两人的动作很亲密,他坐轮椅,她坐他,她低头看他,他正好抬头对上她的眼,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
崔书桐盯着她的眼看了一会,发现一些异样:“你是纯黑色的瞳孔?”
她是双眼皮,标准的杏眼,瞳孔是少见的黑瞳。
虽然常说中国人是“黄皮肤、黑眼睛”,其实大部分是灰色或者褐色的瞳仁,生活中很少见到纯黑的瞳仁。
这双眼让他想起一些模糊久远的画面,他又问了初见时的那个问题:“我们真的没见过?总感觉你很熟悉,很像我的某位故人。”
他说话时,细软的刘海趴在脑门前,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沐浴露的白茶清香,仿佛置身茶园的味道。
方锦书根本听不见去他说的话,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胸口仿佛有一只疯兔子正在“咣咣”砸墙。
半晌,她才后知后觉从他身上蹦起来,自觉和他拉开了一道距离。
见状,崔书桐没再多问,只是看着浴室的水渍,吩咐:“你先把房间收拾一下吧。”
“好,我这就收拾干净。”方锦书进了浴室,蹲在地上清理残局。
崔书桐坐在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里都是怀疑,心底升起一丝疑窦,久久不能消除。
她身上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一直等到了晚上,苏清才急匆匆赶回来,进屋就看见大家都在吃晚餐。
她缓慢挪动脚步,脸上都是歉意:“对不起,我家里有点事,今天出去处理了一下”
“怎么了?”崔书桐担忧不已,“是不是你妈妈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她总是在医院乱跑,医生找不到人,就给我打了电话,”苏清小声解释,“我找了她一整天,下午才劝她回医院住,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你妈妈的健康是大事,”崔书桐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你也不要太着急,先坐下来吃饭吧。”
苏清抬起头,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书桐哥,我妈住院……”
“你妈住院的费用不需要担心,”崔书桐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谢谢。”苏清一脸感激。
众人这才得知:原来苏清家里生活困难,还有个住院的妈妈,可崔书桐却对她的家庭情况,早就了如指掌似的。
方锦书默默将头埋进了碗里,闷头吃饭,看来崔书桐是真的喜欢苏清姐,不仅喜欢和她独处,还费心费力帮她解决家里的琐事。
明明一桌佳肴,麦姐还做了美味的油焖虎斑虾,她却吃出一股子泛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