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昭尹老头所说,渡氏会跟上京哪家有关系呢?
右手食指弯曲轻扣了两声桌面,书房内无声无息现出三道身影。
她拈着纸,看似随意的扔向地面,“查清楚。”
“是,小姐。”
轻薄如羽翼的白纸尚未落地,半道已被接住,暗处玄色一闪而没,烛龙似尾鱼游曳入渊,赤黑辉映。
池中鱼可百许头,红白金黄各色鳞片交错而伴,碧水云天青叶浮,假山栏杆小亭边。
两个少年站在红木桥边投喂鱼儿,日光洒落,涟漪震动一圈圈,圈中央的鱼儿争相冒头,抢夺饼渣。
轻风拂过满面清爽,枕玉凉扔掉手里最后一点豆饼,打着哈欠伸懒腰,无意瞥见身旁神思不属的人,他顿时明白缘由,心里直摇头。
枕玉凉偏身,戏谑的打了个响指,“宿客眠,你之前还嘴硬说自己不喜欢人家?”
被响指唤回注意力的宿客眠撇了眼他,理直气壮,“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枕玉凉啧啧道:“落朝颜薄情大爱,极难定心,你可遭老罪喽。”
“少说我,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宿客眠摊手,“青梅竹马照样被你搞砸了。”
他怼完枕玉凉,想了想,贴心找补道,“但也不能怪你,你喜欢的那个女生,光她曾经是个身价千亿的总裁,就足够难追了。”
事业才是她的本命,就像落朝颜,注定要靠努力攻略才有可能博得她一点喜欢。
“那她为什么非要扶持我当皇帝?自己当就好了啊,”枕玉凉满脸忧愁,“我从小到大的心愿只是和她成亲。”
宿客眠蹲在他身边,同样耷拉着脸,“我们那里的人道德准则很高的,干不来乱臣贼子的事儿。”
“唉,我好想她啊,呜呜早知道当初就不跑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接受现实吧,朋友。”
“你说她什么时候能发现我跑到天晟了?”
“你烧高香保佑自己吧,真到那天,我直接抓你立功。”
枕玉凉脸垮得更狠了,正想怒斥宿客眠没义气,刚张开嘴,另一道声音比他更快冒出来,“公子,大事不好了,秦侍君的脸烂了。”
他俩懵然对视,一起转头,被两人注视的螭耳侍接着道,“领卫让奴来请二位公子到琳琅殿一见。”
宿客眠发问:“好端端的,脸怎么会坏掉?”
螭耳侍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回公子,奴也说不上来,只听人讲,品茗课上,秦侍君突然控制不住的去挠自己的脸,嘴里嚷嚷着痒。”
“他力道太重,自己抓破了脸。”
当时在场的螭耳侍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去禀报领卫,大力搜查一番后,他们找出了几样可疑物品,眼下让各宫美人赶去当面问清楚呢。
枕玉凉重读:“几样可疑物品?各宫美人?”
他对宿客眠抛了个眼色,团伙作案?
后者不置可否,起身温和一笑,颔首示意螭耳侍带路,“有劳了。”
螭耳侍连连摆手:“公子太过客气,此事是奴该做的。”
待宿客眠到琳琅殿时,才发现就数他和枕玉凉来的最迟。
各宫美人左右落座,领卫、季叔连同几位螭耳侍站在殿中央,瞧见他俩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宿客眠从起初见人行礼的惶恐无措,到现在的坦然以对。
甚至能大大方方顶着众人目光坐到殿内上首的位置。
男高默默唾弃:可恶的封建主义腐蚀我纯洁的心灵。
螭耳侍领卫拱手道:“公子,既然人已到齐,属下便开始询问此事根系,如何?”
宿客眠点点头:“大人请便。”
顺着领卫的询问,他看向摆放“赃物”的位置,胭脂蜜,丁香膏,画眉石等,物品依次被查验,均不见蹊跷。
直到领卫拿起胭脂蜜,季叔接过来端详片刻,又凑近细嗅,眉头瞬间紧锁,断定道,“胭脂蜜里掺有娥女怨。”
娥女怨,淡绛色粉末状,汇于胭脂,涂抹半个时辰后挥发作用,中者涂抹之处发痒难耐,控制不住想抓挠,时效两刻钟。
多用于后宅宫闱之间,一种非常……低劣的毒药。
待季叔解释完,领卫神情变了变,欲言又止几番,半天嘴里才挤出一句话,“这盘胭脂蜜上绘有尾宿阁的标识。”
众人哗然,齐刷刷往上首看去,被他们注视的正主,表情更是茫然。
半晌,宿客眠反应过来,他头顶缓缓冒出问号,诧异道,“有我宫里的标识,就跟我有关吗?”
领卫脸色难看,硬着头皮道,“公子,此物并非一定与您有关,但您也脱不了干系。”
宿客眠理解,但很无语这种栽赃陷害的路数。
他沉默思索的模样落到众人眼里,叫人误以为他对此事没有印象,正在努力回想。
“公子忘了吗?”美人堆里冒出道声音,“您前几天教我们上妆,胭脂蜜是您亲自挑选,分发到我们手里的。”
宿客眠:“……”
谢谢哈,你不说我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他语气稍微冷厉:“既如此,把你们的胭脂蜜也拿来让季叔查验一番吧。”
领卫迟疑不动,宿客眠抬眸望着他,“没听见?”
尾公子平日待人温和,历来笑颜相迎,此刻眉眼沉静的看过来,竟颇有几分威严。
“是,公子。”领卫低头,同时招手示意身后螭耳侍行动。
好歹是十二卫之一,螭耳侍哪怕被列为最末等,效率也快得惊人。
从各宫搜来带有尾宿阁标识的胭脂蜜被打开,季叔上前一一查验,半刻钟后,他让螭耳侍将三盒胭脂蜜挑到旁边放齐。
然后对众人道,“老朽方才挑出的三盒里,均被下有娥女怨,”
此言一出,宿客眠瞬间睁大眼睛,走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枕玉凉也惊讶的张着嘴,真是合谋做局?
领卫环顾一圈殿内,将那三盒的来处分别指出,被点到的三个美人愣愣对视,显然不知此事。
季叔一把年纪见得多了,视线自三人脸上划过,又不易察觉的停在上首少年的身上,神情微凛,心下有了猜想。
瞧见有人眼神不善的瞄宿客眠,枕玉凉笃定道,“领卫大人,此事仍需细查,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领卫还未回话,有人看似好心,实则说风凉话,“枕卿公子慎言,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太过肯定并非聪明之举。”
“公子肯定不是这种人,但眼下局面总要有个合适的解释。”
“他们仨侥幸逃过,秦侍君可是实实在在的吃了苦头,万一治好之后脸上留疤,陛下……”
听他提到陛下,大伙不约而同脸色微妙。
陛下看重美人皮囊,阖宫尽知。
美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当事人状似事不关己的坐着看戏,螭耳侍夹在中间两头不敢得罪。
就在他们讨论得毫无头绪之际,有道声音突兀的盖过所有人,“各位,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宿客眠小声嘀咕:“知道不合适就别说了吧。”
然而没人听到他的声音,话题被人自然接上,“宋侧君,有何见解?”
被称宋侧君的男子欣然道:“我方才仔细观察三位美人,发觉他们似乎有些相似。”
相似?众人目光聚集,再三打量下,还真发现几分相似之处。
三人容貌偏清丽,紧张无措的看人时,抬眸垂睫轻颤如扶风,神似娇弱无力小白花。
宿客眠:“……?”
不是哥们儿,有意思吗?
正主都能看出的相似,何况旁人眼里,大伙觉出猫腻,聪明的不吱声,嘴快脑子直的开口,“怎么感觉和公子也有几分相似?”
公子不想说话,公子觉得很烦。
我拿命试探出来的人设,包装这么久,你一句像就抹去我的努力。
我……
等等,不对,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