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与路行云约的时间是威尼斯电影节闭幕式后的夜里，地点是主岛附近的小岛。对方不让她带警察，但她不可能听他的。事实是，在挂断电话后的第一时间，她便通过电话会议将这件事告诉了冯羽和秦阳。
“有点麻烦。”路行云说道，“陈然知道小浅要参加闭幕式和后面的晚宴，当天必在威尼斯，所以故意将时间定在闭幕式之后。他可能想一边和我聊，一边派Datura控制小浅。”
“小浅带了几个保镖？”冯羽问。
“三个，但对方有枪，我怕出意外。”
“我们的人明天就过去，闭幕式当天会前往现场保护小浅。”
“那就行，不然我真的分身乏术。”
“我也会去。”秦阳在电话里忽然说道，“但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啊？老师还是不要露面比较好吧？”路行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秦阳卧底与赵一百交易，现在对方被抓了，他需要一定时间的“脱敏”期，贸然出现会让认识他的犯罪嫌疑人怀疑，从而暴露身份。“陈然和Datura都认识您。”
“放心，我是在外围策应，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出头。希望这次能将两人一起拿下，这样我也就不用蒙头盖面的做事了。对了，你带枪了吗？”
“小行不能带枪坐飞机。她的枪在我这，明天同事会把枪交给她。”冯羽答了一句。她们的同事是官方出行，这是海外间谍获取武器的常用办法。
提到枪，路行云的心情很复杂。持枪与钟浅晴的亲舅舅对峙——这样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时，感觉并不好受。
电话会议结束后，冯羽将同事的临时手机号和口令发给了她。
“小丑。”她默默地念了出来。
此时夜已深，运河上的船只已不多。路行云看向窗外，一座白色大理石建造而成的拱桥横跨运河，静静地立在不远处。摩肩接踵的人群不见了，古老的拱桥得以有了片刻的安宁。
“老婆——”她推开卧室门。钟浅晴刚洗完澡，正靠在床头看电视。画面上，黑头发的主持人正叽里呱啦地用当地语言播报新闻，看背景应该是在报道威尼斯电影节的盛况。“老婆，你竟然能听懂意语？”
“管我呢，我学习学习。”钟浅晴嘴唇上翘，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也得找个有字幕的学啊。”
“……”
钟浅晴没理她，路行云心中了然。对方是很支持她的工作，但这和心情没关系。不爱理她肯定是嫌她打了太久的电话，耽误了谈情说爱的时间。这是闹小脾气了，她心下觉得好笑，不动声色地去洗了一个澡。再出来时，电视画面不是新闻了，而是一部关于野外求生的纪录片。
“什么电影？我陪你一起看。”她凑过去，腻在对方身边。
“哎呀，别靠这么近，怪热的。”
“哎，刚刚接到上级通知，我待不到闭幕式就要走了，你还跟我闹脾气。”
钟浅晴瞥了她一眼，嘴翘的更高了。她生无可恋地躺到一边，无奈地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我看你今天心情本来挺好的，都怪我不好，又惹你生气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来。”
“才不是呢！”钟浅晴一听急了，赶忙爬到路行云身边。“不许这么说。”
“嗯？”
“刚才逗你玩呢嘛。”
“嗯？”
“好吧……我是心疼你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那还闹小脾气？”
“心情好才想闹小脾气，心情差就是发火啦。”
“哈哈哈”，路行云一把搂住对方，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还嫌热吗？”
“有点儿吧。”钟浅晴忍着笑意看向一旁，双颊微红。电视画面上，女探险家找了两根木头，正试图生火。
路行云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了一眼。“摩擦生热，我也行。”
“哈哈。”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臭流氓，油腻。”
“会更热哦。”
“哈哈——别说话了——”
路行云遂了她的愿，低头吻住她。与电视中的木头相反，房间里的空气瞬间被点燃。
钟浅晴喜欢路行云的声音，即使对方是在上面。路行云不是在她的耳边碎碎念，而是用深浅不一的呼吸撩拨她脆弱而敏感的神经。她能感受到对方很投入，在努力让她快乐。
偶尔，钟浅晴还能听见短促而暧昧的笑声。她知道那是路行云在表达满意，满意她情不自禁的身体反应，满意她喉咙中动情的欲念之歌。
电视不知何时被关掉了，房间的灯也已熄灭，空调开到了18度。钟浅晴披了件丝质睡袍小跑到窗边，将窗帘拉开，随后迅速跑回床上，钻进路行云的怀里。睡袍再次掉落到地上，路行云从身后抱着她，两人一起看向窗外。
相较于两个小时前，窗外的夜景更显宁静了。拱桥下清澈的河水泛着月光缓慢流动，状似安逸却心向大海。
“哈哈，别咯吱我，老老实实抱会儿。”钟浅晴扭头，眼神明亮地看向路行云，“我觉得威尼斯也很浪漫，你说呢？”
“我也觉得。威尼斯虽然是座城市，却没有城市的气息，很安逸的感觉。”
“嘿嘿，没错。那我问你，你现在觉得是罗马浪漫还是威尼斯浪漫？”
“罗马。”
“……”
“咯咯咯”，路行云将脸埋进钟浅晴的肩头，笑个不停。“逗你啦。我现在觉得威尼斯和罗马不相上下，大概是因为你在吧。”
钟浅晴扑哧一笑，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
“小行，我好想和你牵手在这座浪漫的城市里走走啊。若只是牵手，应该没问题的吧？”
“没问题，咱俩的保镖加起来一共有六个，应该能防住贴脸拍的人。”
“要这么说，其实亲亲抱抱也行啊。”
“宝贝，你觉得那样浪漫吗？六个人将咱们围在中间，亲完抬头就是猛男的背影……”
“哈哈哈”，两人相拥大笑。笑声在房间里荡漾，好在没有吵到窗外沉睡的石拱桥。
“好啦，宝贝，睡觉吧。”路行云收紧胳膊，轻吻钟浅晴的肩膀。“不早了，晚安。”
“晚安。”钟浅晴乖巧地应了一声。她靠在路行云的怀里，面对昏黄灯光下安静的水城，慢慢闭上双眼。
浪漫就是爱人在侧的温暖吧，她向后缩了缩，安然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日上三竿。由于地理结构的原因，威尼斯的建筑普遍不高，这家酒店也不例外。钟路二人醒来时，不仅能看见远处人头攒动，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河道传来的汽笛声。
幸好是隐私玻璃。话是这么说，但路行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窗帘。她打电话向酒店要了午餐，钟浅晴闭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去洗澡了。
路行云前脚进浴室，后脚房间里的座机就响了。可能是酒店吧，钟浅晴伸胳膊接起电话，“喂，您好。”她迷迷瞪瞪地打了一声招呼，对面没人说话，只有滋滋啦啦的声音，像是信号被干扰了。“Morning？”她用疑问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不过就在她要去浴室找路行云时，电话又响了。
啊！起床气要犯了。她皱着眉再次拿起电话，对面传来酒店服务人员和善的声音。看来刚才是电话线路出问题了，她心想。
服务人员致电也没别的意思，路行云点餐时没有说明忌口，他特地回电询问，以免造成过敏事故。来威尼斯之前，就有人说这家酒店的服务不错。确实如此啊，挂电话时，钟浅晴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二十分钟后，服务生推着餐车到了，路行云开的门。
“还挺快。”服务生走后，钟浅晴裹着白色浴袍出来了，周身散着水气。她抹了一下甜品蛋糕上的奶油，将食指放进嘴里。“好吃。”
“尝尝这个馅饼。”路行云用刀将大号馅饼一分为二，馅料流到了盘子上。馅料是由香肠、洋葱、彩椒等食材混合制成，并搭配当地人爱吃的芝士。经高温烘烤后，融化的芝士将食材包裹在一起，黏黏糊糊的看着很是诱人。“这是当地美食。怎么说呢，感觉就是把两张披萨合在一起。”
“啊……那热量得多高啊。”
“你别吃皮，皮都给我。”
“嘻嘻，行。”钟浅晴挖了一勺馅料，芝士的香味很浓郁。“好吃的，谢谢宝贝点的菜。”
“不客气，吃吧。”路行云将馅料都拨到她的盘子里，然后开始有滋有味地啃皮。“老婆，你知道威尼斯盛产什么吗？”
钟浅晴摇摇头，睁大眼睛等路行云说答案。
“你听说过假面舞会吗？”
“嗯嗯。”她忙不迭地点头。
“假面舞会其实是狂欢节的活动啦。每年2月这里都会举办狂欢节，人们会身着华丽的服饰、戴上面具走到大街上。届时，人们将不分贫穷贵贱，也不分男女老少，人与人之间不再有身份上的差异。这也是古时举办狂欢节的初衷。”
“好想参加一回。”
“明年带你来。”路行云吃完馅饼皮，撑得不行。她打了一个嗝，放松地靠向椅背，抿了一口手边的意式浓缩，“我想说的是，这里有别具特色的面具店，咱们可以去逛逛。”
“好呀！”
两人吃过饭，各自化了一个淡妆。钟浅晴穿了一件墨色露腰T恤，下身是牛仔短裙配马丁鞋。路行云穿的是黑色吊带搭配白色拖地阔腿裤。
“新买的包？”钟浅晴见路行云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她没见过的黄色手袋。
“嗯，出差走的太匆忙，在D酋长国临时买的。”
“还怪好看的呢。”
“哈哈，这里都是我的东西。等晚上我收拾收拾，这包就归你。”
“谢谢姐姐！”钟浅晴笑着跳向路行云，挽住对方的胳膊。“走吧，出发！”
酒店前台帮她们叫了水上出租车，钟路二人加上六位保镖——一行八人上了快艇。小艇沿着河道拐了三个弯、穿过两座桥，到达目的地。
岸上的游人很多，同胞也很多。即使钟浅晴和路行云双双戴了棒球帽和墨镜，她们还是在分秒间就被游客认了出来，其中也有外国人笑着和她们说“Hello”。
“我猜一会微博会有条热搜叫‘威尼斯偶遇钟浅晴’。”
“哈哈哈”，钟浅晴轻轻打了路行云一下，其实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能还会有一条……”路行云拉着钟浅晴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叫‘姐妹牵手逛水城’。”
“哈哈，贫。”
又拐了一个弯后，路行云停住脚步。钟浅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石板小路的右侧开着一家店，店门左右两侧的橱窗里摆满了奇怪的面具。面具有很多种颜色，比如：白色、金色和彩色等等。面具的样式说不上好看，只能说是有点恐怖。
“就是这里。”路行云示意两位保镖守在外，其余人跟她们进到店内。
店内灯光暗淡，由多个房间组成，每个房间里摆放的面具风格不同。面具不是千篇一律的人脸造型，也有动物。
“噫……好可怕。”钟浅晴紧紧地抱住路行云的胳膊，小声说道。刚刚有个戴白色乌鸦脸面具的人从她身边经过，害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事儿，面具后面都是人。”路行云小声安慰道，然后从试戴区拿起两个面具，将其中一个递给钟浅晴。“戴上就不怕了。”
“啊？”
“试试看。”说着她就戴上自己的，那是一个金色、象征贵妇的面具。
“好吧。”钟浅晴也戴上了，她的面具是只猫。她戴着面具环视四周，很神奇。正如路行云说的那样，再有佩戴诡异面具的人看她时，她真的不会感到害怕了。
“去里面逛逛，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嗯，那里标着戏剧面具，咱们去看看。”
“好。”
二人走到戏剧区，这时路行云的手机响了，铃音是《月光奏鸣曲》的选段。
“我去接个电话。”她悄声说，见钟浅晴点头同意，转身走出房间。她没有接电话，也没有离开面具店，而是给来电回了条消息，然后走向远处的角落房间。
房间里有几个客人正在专注的挑选面具。路行云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客人的手上，对方拎着一个与她同款的手袋。她站到那人身边，对方扭头，那是一张小丑面具。
路行云将包放在二人前方的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