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楼下浑厚的男声一齐喊道。
江锦年心里突觉得有些不对劲,心中一惊,急忙转过身扒着窗户,探头察看外面的情况。
宋承辙!
他怎么会被抓住?
此刻宋承辙被绑在台子上中央粗壮的木柱上,旁边有一个光着膀子,面目狰狞的男子,手上握着把长刀,脚边围满了木柴,凌乱的头发也遮掩不住宋承辙凛冽的眼睛,愤愤地盯着前面说话的那个人,仿佛没有丝毫惧怕。
“宋将军,虽说你在战场上可以一敌十,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独闯寨子,既然让你发现了我们寨子的位置,我们肯定是不能让你活着出去的。”
台下一名较为瘦弱的男子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挑衅。
“谁也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宋将军,没战死沙场,如今就要死在我们手里了,这样也好,你倘若战死沙场,都没人替你收尸,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你死了,我会用这神圣之火来祭奠你。”
“送宋将军上路吧。”
宋承辙不甘地闭上眼睛,自己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身上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背负了多少条人命,脚下踩着的都是骸骨,有一天肯定会立不稳要跌下的。
如果问他怕吗,他肯定是怕的,但是又好像不怕了,人注定最终总会走向死亡的。他想起来第一次上战场前他还是战战巍巍的,害怕极了,但父亲告诉他。
“你的软弱、犹豫和仁慈会致使更沉重的代价……”
真正上了战场之后,本能让自己好想退缩,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嘶喊声与刀剑声响彻他的心脏,呼吸变得沉重,双脚宛如戴上了沉重的脚镣,所望之及,尽是厮杀的场面和喷溅的鲜血……
“还等什么?等别人杀了你吗!”
他惊恐地转过头来,看着父亲拦下要从背后杀他的士兵,将长剑刺进那人的心脏,接着又迅速利落地拔出来用力刎了士兵的颈,腥热粘稠的血从即将要断裂的脖子处喷射而出,猝不及防溅了他一脸,大脑轰的一声,世界好似在此刻静止了,他的心脏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颤栗,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宋清!”
父亲的一声叫喊划破云霄将他混沌的思绪强行拽了回来。
可反应过来时,父亲已然挡在自己的前面,被敌人贯穿了肩膀,穿透的剑尖还滴着血,一滴接着一滴似串珠般往下滴落,干瘪的土壤贪婪地吸取着血液的滋润,深入大地,留下一片红晕,他看着父亲奋力杀敌保护着他的背影,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决定要举起手中的剑,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以及后面自己所依靠的国家。
所以自己必须无所畏惧,斩去自己不该有的情绪,心定要坚如磐石!
宋承辙一脚踢开这个士兵,将手中的剑狠狠地插入他的心脏,扶着父亲到大石头后面休息。
“父亲,后面就交予宋清。”
宋慎行盯着宋承辙奔赴战场的背影,很是欣慰和骄傲,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的使命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而且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让他敢于迈出第一步。
宋慎行相信他可以的。
果然如此,这一场战争胜利了,宋承辙突破了心中的关隘,迈出的第一步也成功了,宋慎行长吁了一口气,但还是为他感到落寞和心疼,因为等待他的将会是漫长无际的孤独与黑暗……
自从以后一次金川之战胜利后他名声大噪,民间广为流传宋承辙将军是上天派来的战神,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别国的将士只要碰上他对战,就吓得丢盔弃甲,拔腿就跑。可天下人都不知,他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折磨才成为了现在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冷漠无情的宋将军。
难道今日自己就要葬身于此时此地了吗?也好,死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什么也不必执着了……
就在旁边那人举起手中的长剑刺向宋承辙的心脏时,突然此人一声尖叫,宋承辙睁开眼睛看去。
这个人的胸口钻出了一支箭头,可见其用力之大,被贯穿的致命伤口处沿着皮肤往下淌着鲜血,他很快便没了气息,倒了下去,背后一支有着彩羽的利箭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关于这只箭宋承辙好生熟悉。
一道声音跃入耳中,直达心脏,宋承辙猛地看向楼上,一抹蓝色身影映入眼帘。
“喂!就你也配来送宋小将军上路?那你信不信我先送你上路啊,本公子可箭无虚发哦。”
只见江锦年一脸挑衅的表情,笑得张扬又肆无忌惮,缓缓又举起手中的弓箭,拉开弓作势要射向底下说话之人。
那人被吓到了,一时又不知道该往哪躲,脸上既惶恐又倔强。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抓住他!”
所有寨子里的人闻声立即动身向楼上江锦年的位置涌来。
“本公子劝你们别动,看看这是谁。”
江锦年身后一个头发斑白,布满皱纹,脸色暗淡无光的老人被一个士兵押着探出身来。
“巴爷!”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抬头紧张地望着巴爷。
江锦年则看似悠闲地将胳膊倚在栏杆上。
“就凭你们这些歪瓜裂枣还想成就一番霸业?还想与江国比肩?自不量力!”
“还不赶紧上!要不统统赶出寨子!”
那人怒目圆睁,冲底下的人喊叫道。
一听会被赶出寨子,所有人都慌了,急忙冲上楼去。
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提刀率先冲上楼来到他们面前,跟着江锦年的两名士兵快速来到楼梯口,阻止这些人涌上来。
同时楼下也来了好几个弓箭手,准备射杀他们。
江锦年没想到他们连自己的寨主都不顾了,只能将巴爷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箭,锋利的箭头抵着巴爷的脖子。
“哦?连你们的寨主都不管不顾了?”
见这些人不为所动,江锦年在巴爷耳边威胁道。
“让他们住手,你们被包围了,否则我让他们立即杀进来,一个不留!”
巴爷的脸上既慌张又无奈,用尽力气对下边的人喊着,苍老的声音嘶哑无力,咳嗽的时候身体都在颤抖。
“都住手!都住手!咳咳咳……”
巴爷见自己的话毫无用处,索性就冲着底下发话那人喊道。
“阿土,快让他们停下,别再一错就错了!”
阿土一脸的愤怒,不可置信。
“父亲!您就是瞧不起我,他们都听我的,这就是错吗?还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巴爷皱着花白的眉毛,无奈地闭着眼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跺着脚道。
“孩子,你被人利用了!你这是在给别人开路,还在执迷不悟!”
“那您为什么迟迟不把寨主的位子传于我?不就是瞧不起我吗!我偏要证明给您看,我是最适合寨主之位的人选!”
巴爷索性不去看他,目光停留在对面的一个屋子里。
“我年轻的时候建这个寨子是为了大家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现在初衷完全变了,你们打着我的名号去残害周边的百姓,这样走只会是穷途末路,别躲着了,眼下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江锦年突觉这个巴爷现在已经不是话事主了,拿他要挟这个内里已经四分五裂的寨子已经毫无价值了,脑子里急速在想对策。
可突然对面房间“嘎吱”一声门被打开,接着一个彪形大汉,瞧着面目就不是一个善茬,旁边一个身材纤瘦,眉目妖艳的女人挽着他一齐走了出来。
巴爷一直盯着他们,咬牙切齿。
“高虎,终于肯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了!”
阿土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妖艳的女子,嘴唇哆嗦着。
“林月!你……你……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林月瞧都不瞧阿土一眼,纤细的手指卷了卷耳边的发梢,妩媚地看着旁边的高虎。
“我们又没结发为妻,以前跟着你只是利用你,你这个毫无头脑的人,跟着你我只会跟着受罪,阿虎才是真正能干大事的人。”
“你……你个贱人……”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和你父亲每日吃的饭菜我都加了点料哦,本来想慢慢看你们死掉,可今日真是上天的旨意,竟来得如此之快。”
林月得意地笑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虚伪。
八爷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土,你如今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已经晚了啊……”
高虎摸了摸林月的白皙脸庞,与底下一人对视了一眼。
没待江锦年反应过来,那人立刻举起手中的弓箭,射杀了巴爷,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寨子,又有另一拨人在暗度陈仓。
阿土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于自己最相信的兄弟之手,他以为高虎以前是在帮自己赢得父亲的认同,所以高虎说的,他都一样不落地照做了,现在就连自己的女人都背后插了自己一刀。
他疯了似举刀跑向高虎面前,想要亲手了结他们。
可刚跑到他们面前,就被高虎用长刀刺穿了身体……
解决完内部的事情,高虎抬头面向江锦年,笑意加深,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你就是江洹的二公子江锦年吧?”
江锦年不答话,将巴爷的尸体慢慢放下,冷冷地垂眼看着他。
“看来就是了,我就知道上天还是更青睐我的,所以派你来助我一臂之力,如此一来便可与这当朝君上谈上一谈了……”
高虎毫不掩饰地大笑着,可江锦年瞧着他只觉得可笑至极。
“你的春秋大梦怕不是还没醒吧?捏死你易如反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江锦年冷笑一声,看着高虎的眼神里有着无尽的嘲讽。
高虎似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充满了自信。
“就你们的那些兵,能抵挡我布下的陷阱?就连宋承辙都因为我的陷阱被绑在了此地,就证明我高虎是一个天生之材,你也别激我,我只要逮住了你去威胁江洹,我就不信他会不为所动。”
旋即转头对底下的人命令道。
“谁若能活擒江锦年,我大大有赏!”
江锦年心道不妙,赶忙吹哨,可还是不见有人来。
“别挣扎了,我都说过了你们手底下的那些人已经在我的陷阱里面呆着了,束手就擒吧。”
一群人涌了上来,跟着江锦年的两个士兵根本就抵挡不住,自己又不会功夫,被逼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