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婷婷抬头看了她一眼。
从李华的表情中看出不对，缓缓开口。
“二婶，你有没有想过离婚之后要做什么？”
这句话切中了要害。
李华正为这件事发愁呢，听何婷婷提起，眉间染上忧郁，“我琢磨着出去打打工，也不知道市里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肯定有合适的地方。”
现在正是经济发展的关口，所有行业都蓬勃向上，吸纳人才，只要肯做肯学，不怕找不到工作。
就算是李华这样，没有文化只有力气的村妇，到了市里头，也能从基层开始学起。
李华没被这句话安慰到。
她只觉得这位侄女敷衍，明明去过外地，却不肯给她支一支招。
“嗯”了一声，道：“何观这狗东西不会轻易离婚，工作的事等想办法离婚之后再说吧。”
见她不愿意提，何婷婷便没再多聊。
昨日摆摊的时候，她找郭壮了解过几句，大概摸清楚了在学校门口摆摊的时间。
想要赚钱，摆摊就要把握住关键的时间。
郭壮的父亲跟他一起干，专门负责早上卖早餐。
卖的东西简单，每天只用骑着自行车带着一锅粥和咸菜丝就够了。
到了九点，郭壮就去换他，在固定摊位的地方摆好桌子。
他做的是面条生意，卤子都是在家准备好的，等客人来了，在摊上煮一把面条，浇上卤子就好。
郭壮年轻，也想着趁年轻多赚点钱，摊就一直摆到晚上八九点才收。
这年头的公共设施还没那么完全。
回村的一路上，只有大学门口那段路有路灯。
昨天何婷婷临走前，郭壮特意找她聊了几句。
“你要是晚上也想摆摊，就和我一起收摊回去，咱们一块儿走，路上有个照应，人多也不怕遇上坏人。”
这年头在外摆摊挣钱，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何婷婷接纳了他的好意。
她记下这份恩，琢磨着要送些什么给他才能还上这份恩情。
这件事不急在一时，何婷婷暂且放在心中。
现在更重要的是明天出摊的准备。
何婷婷不打算一直卖包子。
盲盒里抽出来的东西每天都是不同的，她要用上这些东西，将摊位固定卖包子不是个好的选择。
反倒是能变更菜品的盒饭更加适合。
这年头的塑料制品还不像几十年后那样多样，想要买饭盒只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价格比较高的铝制饭盒，另外一种则是一次性发泡饭盒。
何婷婷手上的现金十分尴尬。
买不起大批量的发泡饭盒，用铝制饭盒，成本又过高，大学生消费困难。
她思来想去，一拍手，干脆不买了。
效仿大学食堂的做法，用塑料袋打饭就好。
这样只需要买几个分装菜的大锅就够了。
丽丽一直在帮她的忙，主动刷完婉，又把明天要用到的不锈钢盆刷了几遍。
等盆在光下也看着锃亮，她才收手。
“姐，明天咱们几点去啊？还是那个时间吗？”
“不，明天咱们晚点去。”
这年头的人比较习惯正点正餐，课间出来吃饭的学生并不多。
如果卖盒饭再争十点的时间，等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菜就彻底凉了，影响风味。
与其那样，还不如专心对待十二点的客人，让这个时间的人全都吃的舒服，吃到风味最佳的菜。
打定了主意，何婷婷熄了灯，进了东屋。
屋里的李华已经早早躺下了。
等何婷婷和丽丽躺下，她转了个身面对她们。
“婷婷，我这几天在你这住，麻烦你了，要么我替你家理一理院子里的地吧。”
何家的院子不大，刚好十平米。
何景在世的时候，只留了中间一条路，两边的地全都翻了，一边造了鸡笼，养了两只老母鸡，另一边种了点菜，供自家吃。
“没事，一家人有什么麻烦的”，何婷婷没拒绝李华，“地太干的时候，婶子你帮着浇浇水就好。”
李华应下来，心里那点住在小辈家产生的压力瞬间没了。
翻了个身，就打起了呼噜。
何丽丽往何婷婷的身边蹭了蹭，小声嘀咕道：“二婶睡得真快。”
何婷婷压低了声音，估摸着她是因为下午睡了觉，现在睡不着，问道：“睡不着？”
丽丽点点头。
她又道：“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这年头电视是个贵重物品，她们买不起，家里也没什么消遣。
何婷婷自己也无聊。
“在很久很久以前，海边住着一位渔夫，他勤劳肯干，每天在田间劳作，但三十岁了还没讨到老婆。”
“某一天，他无意中捡到一只大田螺，就带回家，养在水中。”
“从这天开始，他每日回家，家中都会出现做好的饭菜，脏掉的衣服也全都洗好晾好，收拾整齐。”
“男人十分奇怪，按捺不住好奇，终于，这天他假装出了门，实则偷偷躲在门外，想看看是谁每天在家中做菜洗衣。”
“从水缸里钻出一位貌美如天仙的姑娘，原来她是一只田螺精，为了报恩才一直替男人操持家务。”
“男人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跟田螺姑娘喜结连理。”
说到这，何婷婷用食指点了点何丽丽的耳垂。
“丽丽你说，这故事告诉我们什么？”
何丽丽想了一会，“告诉我们勤劳能找到好看的妻子？”
“再想想呢。”
“要努力工作，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何丽丽的反应很快，在何婷婷让她再说一个之前抱住何婷婷的手臂问她。
“姐，你说标准答案是啥？”
“没有标准答案”，何婷婷揉了揉她的脑袋，“故事就是故事，一千个人看故事，有一千个视角，能说出一千个不同的答案，我们丽丽现在都能从好几个角度看问题了，这很好。”
听她这么讲，何丽丽又问道。
“那你呢姐，你从这个故事里看出啥了？”
何婷婷悄悄笑了一声，贴在何丽丽耳边说，“看出要好好学习。”
“？”
何婷婷理直气壮，“学习好了，才能成为编故事的人，写点精彩的故事，这故事我不喜欢。”
怀里的小姑娘一下子笑了，偷偷捂住嘴。
何丽丽之前一直对返回学校有抵触情绪。
听到何婷婷这么讲，这种抵触忽然小了许多。
她低声跟何婷婷道：“姐，以后我写故事给你看。”
*
第二天，何婷婷醒的比前一天晚了一些。
她的准备时间比前一天还要长，按部就班将各种材料切好。
青椒肉丝要后面再炒，腌制完肉丝之后，何婷婷便只剩下一项重要又机械的运动。
削土豆。
把一个个带皮的土豆削干净扔进水里，再用切丝器刮擦成细丝。
这个工作做起来机械，却有种解压的感觉。
何婷婷做的十分专注，连何丽丽靠近了都没察觉。
“姐！我来帮忙！”
何婷婷吓了一跳，手上的擦丝器差点扔出去。
哭笑不得的让小丫头剥蒜去了。
凉拌土豆丝不难，但想要拌的好吃，也不容易。
这道菜吃的就是脆爽。
何婷婷先烧了一锅开水，依次放入土豆丝、胡萝卜丝和青椒丝。
焯水半分钟左右即可。
除了土豆丝之外，其余的两样皆是配菜，份量不多。
她家的大铁锅足够一锅装下。
将焯好水的土豆丝及配菜捞出过凉水，再攥干水分，这道菜就完成一半了。
接下来只需将酱油、香醋、盐、糖以比例调入，搅拌均匀。
青椒肉丝昨晚已经做过一次了，何婷婷更是得心应手。
时间太充足，何婷婷甚至去了一趟村子中的木匠家，买了两张板凳。
掐着时间，在十一点的时候做好两道菜。
何婷婷再次骑上了饱经风霜的自行车。
在北安大学门口，郭壮正翘首以盼。
等看到熟悉的自行车，他立刻跑了几步接应。
“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晚？”
“我打算以后就卖中午这餐和晚上那餐，昨天忘记跟你说了大壮哥，不好意思。”
两人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附近有个更灼热的视线。
见何婷婷终于来了，王琪兴奋坏了，赶紧搬着他的保温箱出来。
放在何婷婷摊位旁的板凳上。
白色的泡沫箱外，用黑字大大的写着包子二字。
“可算来了，不然我这包子都要凉透了。”
王琪嘀咕着，呲着大牙等着学生们下课。
这卖包子的钱，他是蹭定了。
何婷婷把板凳放下，还没搬下自己的泡沫箱，就瞧见了王琪的箱子。
她挑了挑眉梢，瞬间明白了王琪的想法。
然后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箱子搬了下来，在板凳上放好。
很快，就到了学生们下课的时间。
成群结队的年轻学子们走出校门，向小摊贩们走来。
王琪的眼中含着得意，打开箱子开始吆喝，“包子，包子，好吃的大包子！”
他提前打听了，学生们都说门口来了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卖包子，那包子特别好吃，今天要来买呢。
他就蹭在何婷婷旁边，今天肯定能靠包子赚不少钱。
正得意着，王琪的余光一扫，忽然看到何婷婷从箱子里捧出一个大锅。
大锅？
他正纳闷呢，就听何婷婷也吆喝道。
“盖饭，盖饭！”
王琪瞬间瞪大眼睛。
盖饭？！
她不是卖包子吗！
她不卖包子,那他这些包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