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些时日我会去找殿下说清楚的,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沈念昀对此并不怎么担心,淡淡笑了笑才了然道:“你以为皇后娘娘为太子殿下择选了几个侍候的人送入东宫,是皇后在怪我惹殿下生气了,如今殿下待我不如从前,我这才郁郁寡欢病倒在床,是吗?”
沈念曦闷闷不乐的点头,“姐姐,这小半年来你费了多少心思才稳住东宫内那些乱糟糟的局面,可皇后这样做,不是公然在说你做的不好吗?”
其实姐姐并非祁浩原配,东宫之内美人众多,比姐姐有资历有宠爱的人数不胜数,四处暗流涌动,不是什么福地洞天。
前太子妃身子不好,病重离世,太子祁浩为此郁郁寡欢多年未曾续娶,也没有扶正东宫内任何人,直到有一年姐姐在皇后宫中的牡丹宴上弹了一曲相思,琴音袅袅动人心弦,自那以后姐姐便与太子多有往来,后来圣旨赐婚,姐姐顺理成章成为新的太子妃,一切水到渠成。
沈念昀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求仁得仁,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无论有多难走,她都不会后悔。
宫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沈念昀也是近来才想明白,便是费尽心思也不见得讨好,倒不如丢开手,何必一味苦着自己,她叹道:“这件事殿下没有向外透露已是给我留了颜面,皇后那边多番试探无果,也只能疑心是我服侍不周才会惹殿下不快,正好她想借此机会分宠权衡东宫内势力,而我除了退让没有别的法子,我不能忤逆皇后,也不能让阖宫的人真的认为我狐媚专宠,占着太子不放。”
心疼姐姐委曲求全的眼泪蓄积,乍听见姐姐这般说,沈念曦半晌说不出话。
沈念昀温柔有力拍着妹妹的手安抚,俯身在妹妹耳边低声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装病避开这锋芒的,皇后怕我把持住殿下和东宫事务独大专权,所以才找了那么几个人来分我的宠,刚好我病了,太子又还在生我的气,他自然就会去别处,皇后那儿我也算是交了差,皆大欢喜。”
沈念曦原本要掉下的眼泪又收了回去,她弄明白了原委,心里却还是堵着一口气,暂且放下忧虑低声道:“那皇后送来的那些人,她们怎么样?”
“除了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妘良娣不大好相与之外,别的都还和善,现在她们变着法儿的争宠,我便甩开手由得她们闹去,乐得清净。”沈念昀又故意咳嗽了两声,低声嘱咐道:“我说我很好,便不会出什么大事,倒是你要小心,父亲若让你做什么,随意敷衍着便是,他打着维护太子的名义,实则却是为己谋私,别管他就对了,王府里若有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也一定要告诉我,听到没有?”
沈念曦乖巧的点了点头,附身依偎进姐姐怀里,喁喁道:“嗯,我知道,姐姐。”
好在姐姐那儿没什么大事,请安事毕,沈念曦也暂且放下担忧如常乘车回到梁王府。
马车停当,她还没来得及踏下马车,祁渊便一阵风似的卷到车前,二话不说伸手将沈念曦抄进怀中抱走了。
两人成亲不过半月,府里上下对于王爷与王妃的亲密举动多少还有些不习惯,一个个的都迟钝了一瞬才低下头去不再多看。
沈念曦对祁渊突如其来的亲昵还没反应过来,忍不住红了脸,又不敢抗拒得太过明显,只能悄悄在他耳边抗拒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祁渊人前那副温润如玉的耐心包容已伪装得十分熟练,现下对着满府的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自觉忽视掉沈念曦话里的不满,含笑深情望着她道:“曦儿一去宫里便是大半日,本王想念得紧,马车坐久了腿麻,本王抱你回去吧。”
他满心满眼只有沈念曦,又说了这样一番贴心又让人肉麻的话,身旁的丫头和小厮低头笑得身子直抖,活像是在说,瞧啊,咱们王爷与王妃真恩爱。
沈念曦顿时泄了力气,懒得同他争辩,心中还在琢磨着皇后的意图,一个没留神就被他抱回了明净轩里去。
原本祁渊身边的四个丫头听传话的小厮说王爷朝明净轩来了,皆满面笑容的出来跪下请安,当瞧见祁渊怀里抱着的人时,四人脸上的笑容瞬时又淡下去了一些。
倒是为首的秋云勉强提起精神,关心道:“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伤着哪儿了吗?”
祁渊没有接话,稳稳当当的抱着沈念曦自顾自的往正房里走。
沈念曦搂住他的脖子,撑起身来干干的笑了两声,朝着秋云道:“我没事,你们都起来吧。”
进屋后祁渊将她轻轻放在榻上,秋云和青羽跟着进了里屋,祁渊终于偏头瞧了她们一眼,正色吩咐:“从今日起,本王与王妃暂且在这住下,王妃身边自会来人近身伺候,你们几个不要到内室来,外间也要少进。”
秋云和青羽先是震惊不解,而后又是委屈幽怨,最后统统化成恭敬强颜欢笑,苦涩应下:“是,奴婢们知道了。”
沈念曦坐在榻上听他越说越不对劲,忙直起身来拽住祁渊的袖子道:“这里是王爷的院子,又是书房重地,妾身在此多有不便,我还是回月华阁去吧,否则耽误殿下办理公务,便是妾身的不是了。”
祁渊看着她笑了笑,声音温和却不容丝毫拒绝:“无妨的,公务都在书房内处理,这里是我原来的卧室,眼下我们住在这里正好。”
这会儿沈念曦脑子已经转过来了,闻言便也不再争辩,安安心心在明净轩住下来。
沈念曦本想还问问他关于宫里的事,可吩咐完毕后祁渊就真的去了隔壁的书房去处理公务,她的话来不及说出口,也只能等到晚上再说了。
其实这样也好,把陈嬷嬷留在月华阁里,眼睛就总不会盯着她和祁渊到底有没有同房这件事了。
换了新的地方让沈念曦有些不舒服,她心中郁闷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坐在床上发呆。
“王妃,这是王爷吩咐备的玫瑰酥酪。”青羽板着脸走进内室,端了一碗甜点走到床前。
本来她是不愿来的,可秋云和玉影出去给各处传话,王爷腾挪地方回明净轩住了,得提醒他们寻常做事别走错了地方,汀兰在收拾厢房,陶陶那小贱人又回月华阁收拾东西去了。
对于王爷的吩咐青羽不敢怠慢,无奈只能亲自过来。
青羽心中抱怨不止,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让她们几个近身伺候,这般忌惮她们,狐狸精果真是好手段。
沈念曦没什么胃口,也懒得看青羽醋意难掩的脸,看了就更没胃口了,“嗯,放下出去吧。”
青羽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福了福身子后,心猿意马的迈着步子退了出去。
也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睛的大咧咧进屋,青羽心不在焉,和那人撞了对面,她后退了几步,登时怒目骂道:“谁啊?!”
刘晁抱着好几匹布停下了脚步,歪头去瞧是谁堵住了路,一张因生气而略有些发红的脸蛋便闯进了他的眼里,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就是投来的目光不太友善。
这是王爷身边的丫头青羽,他认得的,上次青羽从园子里走过,看见他从外头带进来的糕点,青羽姑娘还拿了好些去。
刘晁愣在了原地,傻傻笑了两声:“是我啊青羽姑娘,真是对不住撞着你了,你没事儿吧。”
“你谁啊?”青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看着布匹后面露出来的半个脑袋,怒意不减。
刘晁瞬间红了脸,结巴道:“上次、上次我们在园子里……糕点……”
青羽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傻小子是谁,不耐烦道:“下回仔细些,走路不看着,也不瞧瞧这是哪儿,真是的!”
青羽愤愤推开他挤出门去,回头看了一眼还杵在那儿不知所措的大高个儿,明明人长得也算俊朗,可说起话来傻里傻气的,一看就是个没出息的笨货。
陶陶带着寒烟和山荷从月华阁为沈念曦取东西回来,几人才进院子就听见青羽在埋怨刘晁。
陶陶笑着上前解围:“都怪他办事不当心惹了青姑娘你不高兴,我一会儿好好说他,青姑娘消消气,别吵着王爷还有王妃才是。”
青羽不怀好意的打量着眼前的几个人,轻蔑的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们,怒冲冲回到下人所住的倒座房门前,用力推开又用力关上了门。
全身上下都彰显着她的不高兴和不满意。
陶陶没有将青羽的不满放在心上,看向依旧站在门边痴痴的刘晁叹了口气道:“行了,进屋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以后做事当心些。”
刘晁回过神,红着脸点了点头。
待刘晁走后,陶陶和寒烟两人才拿起放桌上的各色布匹去给沈念曦挑选。
沈念曦一边翻看绸缎一边问:“刚刚外边闹什么呢。”
寒烟不满的努了努嘴:“刘晁送布料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青羽,她就生气骂了几句。”
沈念曦仔细的比对着颜色,不甚在意的嘱咐:“既如此就离她远点,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哎……等等,方才艾绿色那匹布不错,拿过来吧。
“行了,就这个颜色,让绣娘按着夫人的身量裁制衣裳,花样要素雅些。”沈念曦细细端详好了手中柔软的软缎,满意的点了点头。
挑选好了布料,沈念曦随手拿过陶陶刚端上来的玫瑰酥咬了一口,自动忽略了那碗酥酪,吃完糕点她就没什么精神绣花了,手里拿着绣绷坐在床上继续发呆。
娘的生辰就要到了,她给阿娘做了几件寝衣,想绣上娘最喜欢的荷花,现在手里拿着的便是最后一件,但她现在没心思,针容易扎着手,根本绣不下去。
这一郁闷就郁闷到晚上,沈念曦不想去书房打扰他,换好寝衣后坐上床耐心等着祁渊回来。
陶陶临退出前提醒她道:“姑娘别皱着眉头了,不是还有事要问王爷么,一定要趁热打铁。”
祁渊总是这样顺着她,倒叫她生出许多妄想,平白想起了许多往事来。
沈念曦倒在床上呆呆的想,她并没有那么铁石心肠,即便这看似情意满满的宠爱背后不知藏着什么算计阴谋,她到底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总这样百般防备,她也会累的。
祁渊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务,进到内室就见沈念曦傻傻的睁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