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笙开完了早会,做了会报告,就发现时间已然来到了十二点了。
她想起病中的许求鱼,打算再去检查一番情况。
不出意外,那曲缘木与许求鱼单独相处一会儿,就应该出意外了。
路过医院楼外的水果店,易笙顺手买了些水果。
她昨天检查时,发现许求鱼手指上长了些许倒刺,恐怕并没按时补充维生素。
“咚、咚、咚。”
三声克制的敲门声从别墅门口响起。
客厅中,把自己窝在沙发里发呆的许求鱼忽得回神。
是曲缘木回来了吗?
不对,她们家是指纹锁,曲缘木回来根本不用敲门。
那这会儿会来的人,除了易笙也没别人了。
许求鱼被自己闹得笑了一下,赶紧起身去给她开门。
果不其然,一开门,就见易笙拎着大袋小袋,笑着问她:“小鱼,身体好点了吗?”
许求鱼赶紧侧身,让她进来,带着鼻音答:“好多了。”
“怎么这么客气,还带东西。”许求鱼说。
易笙斜了她一眼:“谁跟你客气。”
“小丫头片子……看看你自己的手吧,肯定又没好好吃饭。知道你苦夏,就不逼你吃蔬菜了,吃点水果总行吧。今天你不把这些吃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易笙一边唠叨,一边朝里走。
许求鱼笑着赔不是,然而因为哭久了,嘴唇上面被自己擦肿了,笑起来就疼,笑一下就疼得又抿上唇了。
易笙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许求鱼稍有心虚,赶紧弯腰,打开鞋柜,试图不叫易笙发现自己哭过。
易笙常来别墅,有自己的一双专属拖鞋,许求鱼熟稔地找出来,递给她。
“哭过了?”泪痕那么明显,许求鱼躲掉就是掩耳盗铃,易笙一眼就看出来了。
两人一起往客厅走,易笙要给许求鱼再量下体温,三下五除二把许求鱼的脸掰过来了。
许求鱼想狡辩一下,但闷闷的鼻音,红彤彤的鼻尖和眼角,以及客厅茶几旁边满垃圾桶的餐巾纸已经帮她说完话了:“……嗯。”
易笙看了眼体温,三十七度一,还好,基本没烧了。
她这才有空问:“曲缘木又干什么了?”
许求鱼如实说了。
说罢,许求鱼补充:“……我想了很久,我骂她确实不好。分明也就是吃不吃饭的小事,我可以顺着她的。现在她不知道还要生多久气。”
易笙看着许求鱼的脸,女孩精致的脸庞像只洋娃娃,眼睫毛弯弯低着,显得很乖。
良久,易笙叹一口气:“没什么不好的,她活该,你没必要后悔。”
谁又能受得了曲缘木的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这样的情形,曲缘木与许求鱼结婚一年来,已经发生过了十数次。
每次都是曲缘木心情不好时,就鸡蛋里挑骨头,抓着许求鱼的一举一动找茬,然后对着许求鱼宣泄情绪。
如果许求鱼不是一个大多时候都性情很软的人,不是始终对曲缘木心怀歉意,任由曲缘木折腾,恐怕两人之间早已闹得很难看。
妻妻两人,前十几年的青梅之谊有多清甜、契合,许父许言令对曲母曲青闹出那件事后便有多苦涩、枘凿。
每回都是易笙来调解。
但她清楚,她一个外人,再怎样多语,也不过扬扬止沸。
而且易笙已经并不太想替二人调解了。
许求鱼摇摇头:“我不后悔,这就是我心里原本的想法,我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只是她说得对,我确实欠她家的,我应该顺着她。”
易笙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小鱼,你这样会很累。”
许求鱼:“没事的,我应该的。”
“为什么你总要觉得自己有错呢?”易笙反问。
许求鱼用很轻松地口气说:“毕竟我是大贪商、杀人犯的女儿,吸血鬼公主,白眼狼——”
易笙打断她:“你不是。”
许求鱼只是笑:“大家都这么说。”
易笙:“那些人不知道内情,觉得你有错,你就要给自己硬搬子虚乌有的罪名吗?”
“我说实话,曲缘木对你根本就是迁怒。”
“那个时候,你什么都没干。至于帮忙,你哪是不想帮她们,你根本帮不了她啊。你手上没有许言令做的龌龊事的确凿证据,你又被他关在家里威胁。”
“更何况你也不是没让我帮忙带钱给曲缘木。被那个老匹夫发现后,你还被打成那样了……”
“你连自保都不容易,怎么帮她?”易笙恨铁不成钢。
许求鱼吸了吸鼻子,但笑不语。
易笙:“……你啊。”
曲缘木平常冷冰冰的,一般人都以为她应该是会把想法都憋在心里的人。
只有真正相处才知道,曲缘木只是懒得搭理人,不屑说,实则内心戏不少,背后一等一会蛐蛐人。
而许求鱼看着脾气好,话多,谁找她都能得到几句回应。
她却是从不把心里话说出来的真木头。
知道恐怕不能让许求鱼说出真正想法,易笙转而道:“曲缘木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闷骚。”
“你有没有问她,今天早上为什么不去上班?”易笙推了推眼镜,想到个精准的切入点。
许求鱼:“她说车坏了。”
易笙:“车坏了?”
许求鱼疑问地嗯了一声。
易笙:“啧,她果然骗你了。”
“我早上还特意让她搭我便车。”易笙揉了揉许求鱼的肩,“她拒绝了,说自己累,要在家休息。”
许求鱼眸色暗了暗。
“但是。”易笙话锋一转,“我问她是不是要守着你,她没否认。”
许求鱼眸色亮了亮。
易笙笑了笑,想了想,又琢磨一个好例子:“你早上看手机了吗?”
许求鱼眸色又暗了暗:“那个黑热搜?我看到了,没事的,易笙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感觉。”
易笙失笑:“已经被压下去了。”
许求鱼:“谁会帮我压啊?”
“你猜谁会压?”易笙挑挑眉。
易笙深藏功与名,压了压眼镜:“你开心着吧,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是谁?
能让她开心的,除了曲缘木,还有谁?
许求鱼看着易笙,眨眨眼,然后赶紧掏出手机,准备翻看热搜。
曲缘木帮她压黑热搜,大概是不想她被人骂了吧?
那,有没有可能,今天早上的包,以及那杯热的杨枝甘露与甜粥,都是曲缘木的示好呢?
许求鱼并非真的心宽,能毫无芥蒂地包容曲缘木频繁的固执和偏执。
而是曲缘木事后常常会拐着弯子递台阶,又或者通过朋友之口,传达出对许求鱼的在意。
纵使有时这份台阶并不合许求鱼的心意。
许求鱼苦夏,不喜粥这种黏黏腻腻的食物。
许求鱼对那个牌子的护肤品过敏。
许求鱼之前签过那个牌子的包的代言,然而许令言的事曝光之后,那个牌子首当其冲与许求鱼解约了,闹得很难看。
不过许求鱼向来论迹不论心。
曲缘木愿意去做,便是对自己仍有在意。
许求鱼觉得,曲缘木的确恨着自己,但恨里依旧有爱。
如果没有爱,曲缘木为什么要与自己结婚呢?
曲缘木对外说,娶自己是因为曲青生前认定过这份婚约。
这话骗骗外人尚可,可曲缘木和许求鱼自己都清楚,当年根本没有订过什么婚约。
只是长辈闲聊间一句没有章程的戏言罢了,曲阿姨恐怕都不记得了,许令言更是转头就忘,估计只有当时尚在暧昧中的她们俩在暗自悸动,把这件事印在了心里。
尽管如此,她们仍旧已经结婚了。
曲缘木提的。
既然曲缘木主动提了,那许求鱼也愿意为了这份爱,这份多年感情的遗存,去等待,去赌一把。
或许在时间这份解药的化解下,爱能积水成渊,在意能越来越深厚,一切会慢慢变好呢?
或许哪一天,曲缘木气消了,她们又能回到从前呢?
许求鱼微微雀跃着点开微博,打开热搜。
下一秒,她便惊愕地愣在了原地,手机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易笙正端着水果,闻声快速走来。
幸运的是,手机掉落时手机壳朝下,屏幕并没有事。
易笙捡起手机,疑惑地看向屏幕看清内容后,易笙面色变了又变。
热搜第一,高悬着一个词条。
#千禧娱乐总裁疑与知名模特办公室热吻#
易笙立即回头,看向许求鱼,就见女孩像受伤的小兽,整个人蜷在一块。
“小鱼……”
易笙很想穿越回几分钟前,她就不该提什么热搜。
曲缘木是真有病吧。
刚刚压许求鱼的热搜那么快,这回这个都飙到热搜第一了,怎么都没处理掉?
这让许求鱼怎么自处?
事已至此,易笙也只能想办法圆场:“肯定只是误会,曲缘木她脾气再烂,但人品还是过关的,她不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
许求鱼捂住了易笙的嘴。
易笙被一双柔软的手覆住了唇,顿时有些错愕。
女人的呼吸与女孩颤抖的手共振,久违的难言情绪在空气中蔓延,以至于她原本想从中避开,却突然有些不愿退后。
许求鱼强笑道:“国际知名模特和商圈新贵……她们很配,不是吗?”
“……”
易笙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慢慢将许求鱼的手移开。
她缓缓道:“实在不行,你也不是非得跟她一个人过不可,不是吗?”
“你也很优秀,你完全可以重操旧业,或者做点别的,都很好……”
易笙卡了很久,又道:“我算你……半个姐姐。如果你想做什么,你永远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