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习就算了，别带坏别人，刚刚叽里咕噜聊什么呢？”

见被笃定了罪行，叶扶秋端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老师，我刚刚正在给林听晚讲述一个知识。”

钟莲嘴角扯了扯，像是被气笑了，“哦？那讲的是什么呢？”

林听晚睫毛微抬，眼珠黑亮，映出男生信心满满的神态。

“老师，你知道一年365天中哪一天最长吗？”

钟莲挑了挑眉，“这是地理吧？咱不是理科班吗？”

“老师，你先别急，你猜一猜。”

钟莲认真地思考并给出了严谨正确的答案：“夏至。”

“不，是第九天，老师，我对您的敬爱地久天长啊！”

……………………

林听晚听见这个答案，她偏头扶额，这谐音梗……也太恶心了。

果不其然，班主任在邪笑了一秒之后发出最后通牒，“叶扶秋，你给我抄学生守则五遍。明天早上交过来！”

“唉……”叶扶秋唉声叹气，“林听晚，你能借我四支笔吗？不，是五支。”

他说着，看向林听晚的笔袋却是垂涎欲滴。

林听晚思索了会，“你自己挑吧。”

叶扶秋直接腾起来，双手作揖，“感谢大侠援助之手。”

他说完，将五支笔捆在一起，拿着块板子似的，写到一半又停下来，他的双眼迸发出璀璨的光。

“林听晚，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林听晚顿了顿，因为她看男生的这副表情，估计又是那引以为豪的谐音梗。

不过她并没有拆穿，而且十分配合地回答：“呃……高三五班。”

“不，你现在在我的心里！有你这个能借我五支笔的朋友真的太幸运了！”

叶扶秋摸着心口，想到之前借张蒲峰，又跑去找“糊粥”和“年糕”借笔都借不到三支笔时那崩溃的模样，越想便越觉得庆幸。

林听晚看向面前发自肺腑赞叹的人，嘴角抽了抽，这小子还是那么容易感动。

不过，有些夸张。

“没事，送你都行。”

“真的？那谢谢了！”

—

2016年9月30日，周五，晴，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万众翘首的国庆。

即使是午休时间，学生们便再也按耐不住，教室炸开锅，一圈的叽叽喳喳。

“使命召唤无限战争正式版要上线了，到时候我们约着一起打呗。”

听到有人在聊游戏，张蒲峰猛地靠后，胳膊肘压在林听晚摊开的练习本上，嘴角带点痞笑，“叶扶秋，你爱的枪战游戏。”

他说这话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叶扶秋玩游戏实在长情，几乎每天都要上线反恐精英，风雨无阻。

叶扶秋用指节扣了扣桌面：“你压着人家的书了。”

见张蒲峰移开，他站起身，回答：“国庆我要好好学习，通宵写作业。”

“你是说网吧通宵吧！”

“网吧”二字开口，门口传来皮鞋的声音。

“考得怎么样？”钟莲走进教室的瞬间，恰好和全班唯一站着的叶扶秋对视。

这句话砸下来的瞬间，教室像被抽尽空气的闹钟，先前的吵闹不复，只有那越发冷意无助的动作。

“老师……”

叶扶秋举起手，明明是正经的事，尾音却越来越虚弱，“我能去上厕所吗？”

林听晚照常默不作声地在一旁，而叶扶秋的模样，她觉得他真是一点没变，一紧张就浑身不自在，说话结巴。

钟莲此时走到了下面，说出一开始的说辞：“假期回来，你和张蒲峰的默写本和听写本，拿来给我亲自检查。”

随后用食指敲了敲桌子：“林听晚，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听晚放下笔，虽然不明白为何叫她出去，但还是泰然自若地跟在班主任后面。

到了办公室，她还是站着，看似平静，手指却在背后交缠一起，“老师，有什么事吗？”

钟莲拉来一张凳子，“今天来，老师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和你谈谈心。”

林听晚有些疑惑，但面上不显，她看着那张凳子，她知道，接下来的估计是场很久的谈话，要审问她各式信息了。

“好的。”

她坐了下来，可身体还是不自然地缩紧。

钟莲喝了一口凉白开，“你觉得叶扶秋怎么样？他没有欺负你吧？”

林听晚不明白钟莲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可能是“抛砖引玉”，放松她的注意。

她摇着头，“没有，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的时候有点傻。”

钟莲跟着点头，眼里只有对学生的肯定。

“他呀，就是太直率了，总闯祸。虽然喜欢玩点……歪门邪道的，成绩又不是很好，但人是个热心肠，不过……”

“他要是惹得你不快，就和老师说一声，教训他也好，调座位也好，老师都会帮你的。”

女人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小零食，“吃点，最近考试别累着了。”

林听晚双手已经捧上满满的东西，她的脸上出现了无措，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份礼物。

钟莲拂下眼镜，瞳孔里倒出女生这副模样不禁调侃：“怕被同学们看到吗？没事，之前的考试我也奖励过他们，你回到教室就大方地说，‘老师说考好的人人有份’，你只是吃了未来自己独属的那一份而已。”

“因为，你足够出色和卓越。”

钟莲夸着，笑眯眯地拍了拍林听晚的肩，“回去吧，好好放松放松！不要累着自己了。”

林听晚呆呆地看了钟莲一眼，来这就只是说了这些话？甚至没有找她麻烦？

她惊魂未定地站起，双手还是保持那个兜着零食的姿势。

她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出的办公室门了，她只知道，从走廊回去的路上，她的视线是略带模糊的，心脏定定地疼。

她不明白，也不清楚，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坐在教室凳子上，听着叶扶秋叽叽喳喳的声音，她便再也冷静不了。

“林听晚？”叶扶秋用着蚊子一般的声音。

他随后加大声量，张大嘴，边发出蜡笔小新似的声音，“林听晚？”

“叶扶秋！”

正准备用绝技的叶扶秋一怔，恢复往常一般，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吗？”

林听晚凝神地看着他，可是又猛地摇头，她单手扶着桌子的边缘，眼神不同以往，有些奇怪。

一旁的叶扶秋有些不知所措，他注意到了女生那发红的眼眶。

该不会，林听晚被叫到办公室挨骂了？

他没有安慰过人，平常对兄弟，那都是拍拍背，或者打把游戏，那事就过了。

要说女生，他还真不知道，而且看样子，可能还是自己连累她一部分。

早知道封上张蒲峰的嘴了。

琢磨着，他将脑子里关于林听晚所有的事都翻出来，想将女生的注意分散。

“我借你的四支笔，我下次见到你一定还！”

“我前天偷吃的巧克力我送你一盒。”

“我再也不抽你的卫生纸了，我保证！”

说完这些真心话，如火上浇油，林听晚隐约斜了他一眼。

叶扶秋挠了挠头，瞬间想到一个点子，“你不是喜欢卡牌吗？我送你卡牌礼盒，各色格式玩法的牌都有。”

话落，林听晚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上他心虚又真诚的目光，林听晚不知道面前的人怎么突然这样了，但还是自然地开着玩笑。

“你这样，不会又有求我什么事吧？”

“没有！我是哪种人吗？！”

叶扶秋否定，但总算安心地叹了口气，他的视线意外落在同桌那一大兜子好吃的上。他眼睛倏地亮起，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

“林听晚，你也太厉害了，竟然得到老班的提前礼物了。”

“提前礼物？”

“对，只有很厉害，或者是进步很大，还有为班级荣誉锦上添花才会提前送零食，这证明你很优秀！得到钟……老班的认可！”

林听晚眼皮眨眼速度加快，第一次结巴了起来：“认，认可？”

叶扶秋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失笑，眉眼弯弯的，睫毛微翘：

“林听晚，你开窍得挺晚的。”

“开……窍？”

“是啊，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别逗我了。”

“才没有。”

叶扶秋又嘟囔着，“你看现在，还没开窍。”

林听晚有些不解，她是真的不明白，因为按道理成绩本就是自身该做好的，奖励吗？其实没有惩罚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叶扶秋面对女生那还是困惑的表情，不争气地补充：

“钟莲，我们班主任，她向来都是公平公正的，可如今你竟然能得到她的奖励，那就说明这些日子以来，林听晚你表现得是特别特别好，好到让她想要‘私自’褒奖你，迫不及待地表现出赞赏和喜爱。”

“所以，老师很喜欢我？”

“没错，是特别喜欢你。”

“可是，成绩还没出来。”

“又不是只有成绩好才能被喜欢，一个人身上那么多方面，性格，行为方式，习惯等等，都有让人产生好感的地方。”

叶扶秋说着顿了一下，举出了具体的例子：“就比如你上课积极发言，下课还经常主动帮老师干活搬东西，做值日也一丝不苟。你看这么多事，老师和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林听晚捏紧掌心的笔杆，“可是，这一切不是应该的吗？”

上课发言不让老师难堪，下课帮忙分担，做值日更是分内之事，集体荣誉。

在一中，这都是普遍现象，甚至抢着给老师帮忙，要是不热情，甚至会说不尊重人，没有尽到感恩的心。

“哪里是应该的了？”

刚刚一直在疯狂默写的张蒲峰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甩开笔，晃着酸痛的胳膊，仿佛在看一个异类的傻子。

“我们作为学生，还是高三生，现在都进行复习了，讲课全是题目，还点人回答问题，我要是会还用得着他讲吗？真的，林听晚，你的解题思路比物理老师的清楚多了，他还不如一个学生。”

“没错！”叶扶秋附和着。

“还有办公室又不是我们去吹空调吃下午茶，那些垃圾什么都是老师自己产生的，办公室的值日表摆着干什么，不她们搞卫生鬼搞卫生啊？况且那里老师有那么多，伸出援手就能把东西都搬过去或者捎点东西。当然很多东西的话我们还是会去帮忙的。”

张蒲峰一口气地说完，顺了顺前胸，林听晚做的，他们其实都有目共睹。

叶扶秋几乎是在男生每说一句就疯狂点头，眼尾的细纹像是泛起的阵阵涟漪，“对！所以这一切，完完全全能让老师对你喜欢得不得了！”

二人一唱一和的话并没有让林听晚开心起来，相反，这是一种负担。

林听晚像是陷入了一个悖论，这与那，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反反复复才是最令人所厌烦和困扰迷茫的。

因为你永远都预测不到，朴实的期待里是否会藏匿着尖刺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