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
前辈,我没有遗愿,我就想好好活着。
风长雪左手在狐绒披风下悄悄捏出一道雷诀,还未发出,轰然一声,妄时先出了手!
只见白色长袍微动,那只搭着念珠的手以捏花的力道向前推了一下,佛印祭出的瞬间,山壁崩裂,冰棺连带着里头的尸体,被硬生生推进了岩石中数十丈,碎石成堆落下,将冰棺掩住,竟似乎是要帮她隐瞒。
脚步声越来越近,见此变故,风长雪将手中杀诀隐了下去,抬手顺势抓住那只白色广袖,颇为做作地转了半个身借力倒在佛子怀中,笑意盈盈道:“大师好身手。”
风长雪半个雪白的肩膀压在袈裟上,妄时持念珠的手朝外稍稍避开了些,恰逢山洞外响起一连串嘈杂急促的脚步声。
为首三人,大步走了进来,匆忙做了一礼,开口道:“佛修大人,今日吾等观得异相……”
这……什么情况。
山洞里一片血腥狼藉,一个看上去就不正经的女人靠在佛子怀中,一个魔修身负重伤断了一只手臂。
“噌”的一声,三人齐齐亮出灵器,霎时间洞中华彩四溢,“放开佛子!来人,快来人!”
“大胆魔修,你们平日里横行欺辱小门小派就罢了,如今胆敢擅闯我们玄门禁地,简直欺人太甚!”
“佛修大人,您千万别被这妖女迷惑!”
风长雪抬眸,脸上仍是笑意盈盈,但声音却冷了几分,“你说,这是玄门禁地?”
其中一位白发剑修,剑已经出鞘了半分,“装什么,此处是胥山山脉,不是玄门禁地难道是你们魔宗的地盘?”
风长雪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趣事,几乎笑出了声。
当年自己的名号连同天外天三字,被正派玄门指着鼻子骂了多年,想不到三百年后自己的尸体竟然被玄门霸占,将坟墓视为至宝,圈画在自己的禁地之中。
果真是太阳底下无新事。
风长雪不再去看他们,反而是往妄时怀中又躲了躲,“大人,他们好凶。”
小童子两只小手“啪”的一下捂住眼睛背过身去,口中念念有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无住,无分别心,我还小不该看这些。”
这山洞本就不大,此刻挤了十几个人,嘈杂混乱,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少和这妖女废话,魔宗擅闯玄门,杀勿论!”
剑光直飞风长雪门面而来!
风长雪不躲不避,似是受到惊吓抬手一挡,一道寒芒无声无息从袖口掠出,当她手落下时,便多了一截银色的细链,一头缠着那名执剑弟子的脖颈,一头被风长雪捏指尖。
山洞气氛顿时紧张万分,数十柄剑尖直指风长雪,玄门众人脸色铁青。
不知是因为没有预料到风长雪的出手速度如此快,还是惊讶于佛修大人就任凭这魔女在他眼皮子底下出手。
妄时手中的乌黑念珠流窜着浮光,金线瞬间交缠在了风长雪的腕上,佛珠滚动,在洁白的手腕上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芙蓉施主,莫伤无辜。”
“好啊。”风长雪将银链爽快地收了回去,笑道:“我本能杀他,现在非但放了他,还不计较他们的无礼之举。”
妄时亦收拢念珠,“施主慈悲。”
她极轻的倚在妄时的肩上,过于苍白的皮肤就像是一张落雪的宣纸,“佛修大人,我听闻佛祖许众生回心向善,那你说,我若现在放下屠刀弃魔入道,算不算晚?”
妄时站如雪松,目不斜视,似乎身上靠着是众生万物于他心里并无区别,“心有善念,自然何时都不晚。”
大柱见缝插针:“那那那,那我也不晚吧,大师。”
妄时亦应:“我佛慈悲。”
“可是他们都好凶好可怕,我和大柱哥哥怕是屠刀刚刚放下,就要被他们生剥了不可。不知道佛修大人肯不肯亲自来渡一渡我们这些魔头,” 风长雪侧头,轻轻靠近妄时的侧颈,“不然……”
她诈了一句,“我可就把棺材的事,说出去了。”
第二日便有消息传遍了整个胥山十三峰。
说是那位令人尊敬的东迦山佛子被合欢宗妖女芙蓉迷了心窍,被人拉着一撒娇竟将人带回了胥山上的住所。
佛子久居东迦山,不问世事。
此番下山插手玄门与魔宗之争,是因为瑶光宫与佛子出家前的俗门有亲故旧交。
但即便是这些年佛子几次下山,也是独居在胥山群峦的一处无名峰上。
除去每月的大修和朝会,并不太与十三峰各处往来。
早些时候,经常有各门弟子慕名来拜,大多无功而返。
后来便有这样一则传言,说无名峰看似又矮又荒凉,但山道上设有须弥阵法。实则是连着东迦山的,肉胎凡骨爬不上去。
无名峰上因连日下雨,山道格外泥泞,雾气笼着大半个山峰,不管是抬头往上看还是低头往下看,都白雾迷蒙一片,看久了会有一种不见来亦不见路归途的错觉。
大柱在身后气喘吁吁,“我说前辈……啊不是,芙蓉啊,您慢点儿……等等我……”
风长雪:“嗯?”
大柱一步三喘,“这……这山路,我在下面见着也没多高啊。”
跟在妄时身后的小童子回道:“此山为静心道,心念越重,徒则负累,大柱施主,你平心静气些,自然就不累了。”
风长雪听言脚步一顿,颇为配合道:“这么一说,的确有些累。”
话音落下,一旁的小童子“啪叽”一下牵起风长雪的手,动作之快堪称殷勤。
一缕清风吹开云雾,直入云霄的石阶刹然而止。
妄时:“到了。”
三间竹舍呈“品”字排开,立在山顶一小块平坦的泥地上,一面靠巨石,三面环悬崖,不见溪潭但隐约传来潺潺水声。
竹屋头一间是妄时的住所,后两间并排,中间由一间堂屋相连,左右各为卧房,整个小院毛竹的清香混杂着檀木香,一株枯树虬枝横斜于中庭。
三人各自回房,待妄时走后,大柱狗腿上前给风长雪端茶沏水,“前辈神通,都说佛子不问世事,想不到竟与前辈是故交。”
“佛子?”风长雪轻轻念了一遍。
“前辈将将苏醒,恐怕对当下时势不太清楚。”大柱用那只尚好的手,笔了个五,又将其中四根手指收了回去,神情颇为自豪,“如今我们魔宗势力雄盛,天下五洲,魔宗占四。要不是玄门还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凭那些只晓得穿个白衣裳飘来飘去的花架子废物,这一分之地也守不住。”
风长雪眼神落到前方,透过竹窗,得以看见妄时房中尚未熄灭的灯,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翘,“倒也勉强还算拿得出手。”
“可不!东迦山佛子妄时,天生一副佛骨玲珑心,很能打。”魔宗素来慕强,虽是立场不同,语气倒是十分恭敬。
“可惜。”风长雪喝下一口水,不置可否,“三百年前并没什么佛子问世,遑论故交。”
“那为何他要帮咱们,方才那些玄门的脸色,可是恨不得将咱们就地正法了。”大柱有些疑惑地挠挠头,“他还替咱们把棺材藏起来了。”
问得好,她也想知道。
若是别家还值得她好好回忆回忆,天外天与东迦山素来不睦。
便是故交,也非良谊。
她被冰封整整三百年,今日头回醒来就刚好遇见如此热闹的场面?
到底是她醒得巧,还是他们掐着点来。
凡有所为,必有所图。
她风长雪从来不是被上天眷顾之人,也从来不信这世间有平白无故的好意。
“大概……上天有好生之德?”风长雪似乎心情不错,手指在茶杯缘上划了半圈,笑道,“又或者佛子觉得你有佛缘,这么死了颇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