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假的？”
苏漾凑近屏幕，认真辨认着不断跳动刷新的弹幕，见到这句话，不由得哼笑一声，复述出来。
她转了转眼睛，想了个绝妙的办法：“要不这样吧，我现在给我亲爱的好妹妹打个电话，问一问。”
红润的唇角缓缓勾上，有一种别样的诱惑：“你们提醒我了，有些事情，就得当面说清楚才对。当然了，我不想见让我不高兴的人，所以打个电话吧。”
苏漾打开另一支手机，嘴里念叨着：“刚刚还在给我发消息，应该不至于心虚假装不在哦。”
拨了个号码，她将拨号的屏幕展现在镜头前，调皮地眨眨眼睛：“苏言言，现在给你来电的这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是我哦。”
因为号码泄露而不断被骚扰，更为了今晚的直播，她可是斥巨资额外买了一个手机、新申请了一个号码呢。
【好家伙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应该是内娱迄今为止最贴脸开大的事情了吧，哪个好人会直播给另一个明星打电话对质啊，我的天！】
【震惊，我现在已经不是任何人的粉，就想看热闹！打起来打起来！苏漾，你打赢了我滑跪道歉，你打输了就别怪我要骂你祖宗十八代了！】
【好炸裂，这也行？是我没有想到的高度……】
【她这么自信敢直接对质，感觉应该不是假的，就看对面敢不敢接了。】
……
弹幕滚动的速度飞快，已经令人看不清到底说的都是什么。
在好事者的期待中，对面真接了电话。
“姐姐。”
直播间传来苏言言的声音，不似以往的阳光开朗，反而泄露出了一丝疲惫和无力。
“你有看我的直播吗？苏言言。”
“嗯。”
苏漾挑眉：“你说说，我说的都是不是事实？”
原身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她并没有办法以相同的时间长度来报复回去，所以，都集聚在今天，彻底解决吧。
亲情切割，对不是原身的她来说，并不难，不是吗？
对面的声音此刻饱含无奈，似乎在竭力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姐姐：
“姐，这些都是咱们的家事，你这么大喇喇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不太好吧。”
苏漾目光流转：“没什么不好的，杨女士都能在媒体面前说我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了，我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她语气急转直下，瞬间冰冷：“你就说，是不是事实？”
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最在乎父母的爱偏向哪边。明明原身就像一个隐形的小灰姑娘了，对方还不知足，只恨不得这个所谓的姐姐从未被找回过，她好当父母唯一的、被捧在手心的女儿。
光是这么个想法，就足够炮制出无数看似无意的鄙夷、无数刻意的冤枉误会了。
……
沉默，冗长的沉默。
“苏漾，”对面似乎在措辞，“我为我曾经给你带来的伤害，感到抱歉，对不起。”
“我那时候年纪小，以为你的回归，会分走所有原本属于我的爱，我嫉妒你的爸爸妈妈亲生的女儿，我不甘心别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我、我以为你不在乎……”
“还有，都是我的问题，你别怪爸爸妈妈，他们只不过是想着我从小就是受的最好的教育过着罪优渥的生活，不应该因为你的到来而减除什么，而又想着你是从乡下过来，一定不能适应死里学校的氛围，才一直将你当成普通学校孩子的待遇来……他们没有想过伤害你的。”
声音传到直播间，已经有些模糊了声线的原本质感，苏言言的粉丝们感觉天都塌了。
【什么叫原本属于她的爱啊，难道这不是原本属于苏漾的嘛……我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额，是我听岔了吗，因为苏漾是从乡下来的，所以就穷养？同一个家庭里，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个富养一个穷养？不是，有病吧！苏漾在这样对比鲜明的环境中，没有变态就已经很仁慈了吧？？？】
【不是，这其实算是霸凌了吧，怎么会有人用这么无辜的语气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其实一个巴掌拍不响，苏言言这样的行为，还不是她们父母默认纵容的，一家子都恶心巴拉的，苏漾远离才是对的。】
【震惊我一百年！果然娱乐圈的人设就是不能信，谁知道他们私底下都干过什么恶心的事情啊，yue了。】
【什么叫以为苏漾不在乎啊，这话说出来，苏言言你自己都不信吧。人家只是迫不得已忍耐你而已，你可当成令箭了，心安理得了呗！】
【代入苏漾，突然进入这样的家庭中生存，我已经开始恨得牙痒痒了，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很正常，这真的好致命。】
【拖脱粉了姐妹们，抱歉我真的粉不了这种人。】
【出苏言言小卡、亲签，打骨折出，后台联系我——】
……
迟来的道歉比草贱。
她不是真心觉得对不起原身，而是被捅到公众面前，害怕这件事情导致的一系列后果而已。
苏漾垂着眸子摩挲着手机的边缘，轻轻启唇：“我不会原谅你，所以，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不会原谅，也没有资格替原身原谅什么。
利落地挂断电话，苏漾清冷的眸子直视镜头。
“关于我的部分谣言，以及我家人的事情，到此为止了。”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反而愈发严肃起来。“当然，接下来这件事情，我就不得不上证据了。”
苏家人的事情不过是小场面，接下来，是经纪人张成鸣的主场了。
苏漾被顶灯照映得亮晶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
她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认真听。”
张成鸣暴躁的声音在直播间响起，略略失真的音色中，满满的都是威胁和辱骂。
【卧槽卧槽，有没有人知道这个男的是谁啊，是他们公司哪位领导？说话也太脏、太恶心了吧！】
【老实说，是我忍不住想报警的地步了，妥妥的PUA啊，这话术，简直要将人往死里逼吧？】
【破案了，有人说这是苏漾的经纪人张成鸣的声音，我看九成就是！】
【这种程度的辱骂，是要把人逼疯的程度了吧，没想到苏漾私底下过的是这种日子。】
苏漾冷静地看着观众的注意力被录音吸引住，心里嘲笑，这才哪儿到哪儿，这不过是一点点前菜而已。
从穿过来头一次接到张成鸣的电话之后，此后的每一次来电，她都设置了自动录音。
保护自己嘛，这些是必然要做的，
她轻轻按下另一段录音。
苏漾半是好奇半是嘲讽的声音响起来。
“什么见制片人，你不会是给我拉皮条，要给我介绍金主吧？”
“在你们公司，不仅要工作，还要卖身啊？”
紧接着，又是张成鸣咬着牙威胁的声音。
“苏漾，我警告你——”
“给我好好伺候着钱总，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光是一段电话录音，评论区就已经像一锅满满的油仍然被架在火上烧，冒着泡炸了开来。
然而紧接着的，还不止这些。
在会所中，那些油腻的对话和起哄更加让人火气上头，网友们情不自禁地为苏漾捏了一把汗，纷纷提起心脏。
不少人心想，如果关于苏漾的“金主”都是这样来的，那么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
谁都知道娱乐圈这个圈子很黑很脏，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艺人，又有多少能量，能反抗这样的逼迫呢？
直到录音中传来那个钱总的闷哼声，以及苏漾紧急离开的繁密的脚步声，观众们才好生松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憋了好一会儿呼吸了。
当然，苏漾不会将自己在钱总耳边说的挑衅的话给剪进来。
她又不傻，现在自然是越弱势，越能翻盘。越无力抵抗，就越能突出张成鸣等人的恶。
【好恶心啊好恶心啊好恶心啊，这就是娱乐圈吗？经纪人竟然公然拉皮条啊，还逼着人去“伺候”金主，伺候你二大爷的啊！】
【真没有想到这些艺人平时看上去这么风光，私底下竟然要遭受这种荼毒，请告诉我这是个例啊啊啊啊啊，不然我真的要吐了！】
【不用怀疑，影视资本圈就是这么黑暗，想往上爬的、想拿好角色的会主动去物色大佬，主动贴上去，而这些大佬看上的，也自然会有人将之洗干净乖乖送上门，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苏漾竟然这么刚，还悄悄录下来了，真是好样的！】
【苏漾这个举动，会得罪整个娱乐圈吧，确实好有勇气啊！原来这就是金主的真相！】
【她都已经被黑成这样了，应该是不在意得罪不得罪了，要是不放出这些录音来，谁能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有点怕她被报复……突然觉得她好可怜，在家里没有存在感被偏心对待，在工作上又遭遇这种恶心的事情，偏偏人家还都要整她，大肆地黑她，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不能保证我还能好好活下去……】
【这录音是不是真的啊？现在这些玩意儿，都是可以伪造的。】
【前面的你是不是恨不得这些证据都是假的，好维护你家主子啊？女性遭遇这种恶心的事情，在你眼里是不是都没有你正主重要啊？】
【这一看就是真的好吧！这些话难道不是从张经纪人的口中说出来的？那些所谓的“今晚好好伺候我，保准下一部戏让你上”的话都是编的？有些粉丝不要为了私利就往死里逼一个无辜的人吧！】
【积点德行吗？某家的粉丝？你家主子都能说姐姐是保姆家的孩子了，这人品，啧啧，细品，你细品。】
……
苏漾一言不发，安静地放完所有的录音，这才展开一个绝美的笑颜。
“总之，金主的事情，我的回应就是这样。”
她的眼睛似乎在看屏幕，又似乎在透过屏幕，盯着某些屏幕对面的当事人。
至于人家是要摔手机，还是要一边焦头烂额一边叫人压热度，她就不在意了。
相信广大的正义群众，会主动将这件事情发酵开来的。
总之，张成鸣以后在圈子里，别想好好混下去了。
而那些所谓的资本大佬，她虽然没有办法将这些人给彻底送进去，但是今天这一遭，想必也能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值当。
弹幕区闪过一阵金光，苏漾眼睛一花，定睛看过去，是一连好几十个平台最大的礼物特效，这会儿还在不停地闪耀着光芒。
额，这大喇喇的名字，是一个字都懒得改啊。
是小迷弟王辛宇。
这会儿正切实用行动和金钱表示支持，疯狂刷礼物呢。
苏漾挑挑眉，觉得这小孩真是一如既往地直接。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都表现在脸上。
但紧接着，还没等她说什么，就有另一个全是数字的号也不甘示弱，一连几十个最大的礼物砸了过来。
这又是谁？
饶是苏漾也微微诧异，不知道除了王辛宇这种活泼开朗的富二代，还有谁这么视金钱如粪土。
她眨眨眼睛：“倒也不用如此破费。”
这种礼物，好像平台得抽一半的成呢，还不如直接给她！
眼看着礼物的特效还在不断绽放，苏漾眨眨眼睛：“要不今天的直播就到这儿吧，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澄清的我也澄清了，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直视着屏幕，缓缓勾起唇角：“别一直打我电话，真的很烦。”
说完，利索地按下关播键。
举了半天手机，胳膊都有些酸了。苏漾依旧保持着盘腿的姿势，直接往后一倒。
将还在不断发消息过来的账号都给一一拉黑。
杨女士的、苏言言的、张成鸣的，以及她那个一直隐身的便宜爸的……统统拉黑。
她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愉快地闭上了眼睛。
啊，舒坦了！
想到今晚“对质”的几个人一定彻夜不眠，她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
真是老虎不发威，都把她当病猫啊。
另一边，一直徒劳无功地给苏漾发消息的苏言言等人，再发下一条的时候，直接收到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气得心脏都梗塞了。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苏漾竟然敢这么干。
她竟然，敢将这些圈内默认的潜规则就这么大喇喇地展现在所有的看客面前！
真是不知所谓！
但气愤归气愤，当下他们更多的情绪，是慌乱与害怕，是焦头烂额，是束手无策……
这些东西，一旦被摊开晒在了阳光之下，难以想象接下来业内会产生多么大的连环地震。
完了，一切都完了。
而造成这场动荡的苏漾，一点也没有导火索的觉悟，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心情，美美地准备继续补眠。
哪怕接下来会遭到什么报复，那也等明天天亮再说吧。
她不知道，最想报复她的钱总，在某人的围剿下，现在已经快在圈内查无此人了。
而亲爱的张经纪人，在这样一个令他心神俱疲的夜晚，也接到了公司炒他鱿鱼的电话。
关于这场直播的热搜不受控制地飞速往上爬，不一会儿就顶着好几个词条占据了热搜榜的高位。
这次没有强大的神秘力量阻碍，哪怕是有关人员不断想办法撤热搜，也依旧收效甚微。
热度太高了，不是说撤就能轻易撤下来的。
一时之间，苏漾的名字再一次席卷整个网络，前前后后无数人吃瓜。
有人塌房，有人的资本大楼塌方，有人的名声在业界彻底臭掉。
真是一个，热闹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