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若水走后,落溪赶紧问道,“子竹,你怎么过来了?”
子竹委屈吧啦地不吭声,过了一会,轻轻触碰着落溪的手臂,“花姐姐,是爷爷让我过来的。姐姐你还疼吗?”子竹纯净如画的杏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嘟着嘴心疼地轻轻问道。
落溪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不疼。”
忽然突然觉得奇怪,一连串的问题问道:“花爷爷怎么知道的?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来王府,王府的人就让你进来了?”
子竹突然擦了擦自己的鼻子,皱着眉问道:“姐姐,你不是说过,一次性问别人三个以上的问题,是非常无礼的吗?”
以前子竹在落溪跟前就是一个万能的问题王,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落溪又时候想偷懒不想回答的时候,总是会告诉她,问问题不能问够三个,三个以上就是无礼了,于是,子竹总是在问问题的时候,数着手指挑着捡着选最想知道的问题,只问两个,那样子真是天真可爱极了。
不料是自己作茧自缚,此时被教育?落溪抿了一下嘴唇,有气无力道:“额。对,三个,以上,无礼,三个还好。你就赶紧说说。”
子竹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认真地回答道,“第一个问题,那天爷爷突然说有急事,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告诉我,说你受伤了。让我赶紧拿着他给的药来王府找你。第二个问题,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一夜了。第三个问题,我来到王府,就说是医姝史落溪的妹妹,然后他们带我见了这里的王爷,他人很好,问了我一些问题,看了一眼我拿的药,赶紧找人煎上,然后就让我来一直陪着你。第四...没有第四了,好了,姐姐,我已经回答完了。”
突然子竹又可怜见道:“花姐姐,你总不让我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自己不能好好照顾我,可是,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会制药,我还会替你受伤,以后我都不离开你。”
落溪鼻头一酸,喉咙突然干涩疼痛,她昏迷以后做了好多很痛很痛的梦,在梦里都没有哭,但是此刻,她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出湿润,从小到大,从记事起,子竹就一直陪着她,子竹还比自己小几岁,一开始她并不喜欢子竹,觉得子竹像个跟屁虫。她不开心,跟姑姑对着干的时候,总是会自己一人溜走,但是子竹总能找到她,后来她才知道,不是因为子竹聪明,而是因为,子竹从来没有放弃过追她。有时候她叛逆,姑姑又不能陪她,她自己去山上躲起来,想让姑姑回来找不到她就紧张她,可是每次,她总能想到子竹也许就在黑夜中,旷野里,深山里,扒着荆棘,到处找她,她就会心头一软。再后来,她就再也不想和子竹分开了。
她费力咽下了涩痛,尽力轻松说道:“花爷爷老了,你得多去帮帮他。”
“从小,爷爷就教导我,不让我离开你,让我陪着你,陪着你爷爷才开心。”子竹认真道。
“好吧,好吧,傻姑娘。”
子竹高兴地粲然一笑,而后和落溪说了说最近在洛都发生的事,花棠药铺开张没多久,但是因为花爷爷妙手回春的医术,生意越来越好,药铺还请了人,子竹就陪着爷爷学看病,学认药材。她也承认了,在街上听说了医姝史是司徒府高二姑娘身边的人,就知道是落溪,于是她自己会和病人炫耀,医姝史就是自己的姐姐。小年夜确实有人围着药铺问东问西,威胁他们,可是后来那帮人又走了,说计划有变。这一切都是落溪都认真听着,时不时回忆着那晚的经历思索着,李云吉应该是仰慕高倾寒多时的,那晚他为了高倾寒,心甘情愿成为高倾寒手中的工具,其一,吸引来云澈的目光,其二,用子竹和花爷爷的关系,挑唆云澈对自己的身份起疑,毕竟让自己离开云澈才是让高倾寒最放心的。不过照结果来看,云澈比自己先看清楚他们的目的。高倾寒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忽然,落溪想到刚刚侍候在旁的陌生的面孔,特意瞧了一眼窗外,然后忍着伤口疼痛附耳与子竹:“你来王府,没发现可有异常?”
看子竹拨浪鼓似的摇头,落溪知道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毕竟子竹之前也没在王府待过,便不再多问。
——
轻碎细微的脚步声入耳,刚刚穿着粉色丫鬟服饰的女孩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同样装束的女孩,一人端着铜盆,一人手捧一套衣裙。
二人进屋,稍稍欠身作揖,落溪对这样的礼遇显然非常拘束,忍痛想要起身下床,走在前面的丫鬟赶紧放下手里的水,过来搀扶她,甜甜的说道:“姑娘的伤势不能着急,做什么要慢慢的,扯到伤口就不好了。”然后让她舒服的坐到床沿:“姑娘,我和晴湖来为姑娘洗漱,一会膳房会送过来吃的。”
落溪看这情况,估计这小女孩们还不准备让她起床,洗漱吃完又要让她卧床了。
自打她懂事以来,还从来没有赖过床,姑姑规定每日要对姑姑晨昏定省,接下来就琴棋书画武艺技能,每十天一个轮回,样样过一遍,比如姑姑教她的都是武学,再后来姑姑就会找其他的姐姐过来教她别的样数,奇门遁甲,四书五经,高山流水…这些都在披星戴月,起早贪黑里学了个遍,所以她这些年也算是勉强算是“学富五车”了,但其实她低头细想,所有的都是略知一二,皮毛而已。脑袋转想到这儿,摇了摇头轻笑。
“姑娘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伺候这么多天了,奴婢终于见到这活泼的姑娘了!”小丫头一边在雕花盆架上湿着汗巾,一边甜甜的问道。
“两位小姐姐,我本也是王爷身边的侍女,不敢劳烦二位姑娘,我自己来吧!”落溪满眼感激地说着,一边忍痛抬手想要自己洗漱。此时她已经坐起来了。由于是肩臂受伤,只要有人助力,能够坐起来,那么就自在多了,只要不触痛伤口,也能随意走动了。
“姑娘,您就别哄我们了,虽说我们才没来多久,但是真真切切看到王爷对姑娘格外上心,怎好拿自己和我俩小丫头比呢?”前面的女孩也许是看着落溪极易近人,便话多了一些。
“对呀,对呀,姑娘,您不知道,而且只要王爷下朝,第一件事就是先过来看过姑娘,才去书房的。”这个叫晴湖的女孩话音也是莺回燕转,想来也是极为开朗活泼的,落溪忍不住也觉得心中轻快。
“姑娘,我叫雨彩,她叫晴湖,以后您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们。”雨彩看似很骄傲的介绍自己的名字。
“雨彩,晴湖,一个是雨后彩虹,一个是晴天碧湖,真是好听。”落溪悠悠道。
“那是,我们进府当天,只有我们是王爷亲自选了我们两个来伺候姑娘,而且名字也是王爷赐的呢。”晴湖对着雨彩眨眨眼睛,甚是活泼。
落溪望着她们,眉眼含笑,但若有所思。雨彩接着说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吵到姑娘了,见姑娘很是和善,我们都不由得话多了些呢。”
“没有,雨彩,我只是在思索一些事情,你莫要多想,我很是喜欢你们这么说话,让我心中畅快,好像伤口也不是那么疼了呢。”落溪玩笑说到,子竹也赶紧愉悦说道:“照顾姐姐好,姐姐不会关你们小黑屋,她只会疼你们。”
落溪和雨彩晴湖道:“子竹,这是我妹妹。”
几人也很快熟络起来。屋子里欢声笑语,格外温馨。
“雨彩,刚刚听你们说,你们是新进府的丫头,那之前府里的下人呢?”落溪问道。
“不知道,我们上百个人都是经过时久的训练才初入王府,新来以后也没见到其他的小厮侍女,听我们刚进府被管家训话说,不要像以前的下人一样吃里扒外,惹怒王爷。应该是下人们做了惹王爷生气的事,都被遣散了吧。”雨彩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停下了手里的梳子,刻意压低了声音。
落溪心想,这一觉醒来,王府还真是换天洗地了,莫不是王府出了什么内乱?莫不是那晚的刺客和府内有关?黛青,荨儿,她们都还在吗,她忽然想起来尘心姐姐说过的话,这个王府里还有一位太妃呢,却如此没有存在的痕迹,实在可疑。
洗漱完,落溪执意要穿好衣裙,她们都以为是她还不太习惯被别人端茶送水伺候,其实落溪着急出门看看自己躺下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洗漱,穿衣,喝药,进食过后,落溪说服过雨彩晴湖,带着子竹,由她们陪同出了门,但也只能答应就在王爷这个院子里走走,因二人声称怕王爷怪罪,于是落溪便不再勉为其难。
出了门发现,前几日的漫天大雪早已不见,如今高天一碧万顷,阳光温柔地洒在温泉流水上,汩汩斑斓,王府之内莺歌燕舞,桃花又开,海棠待盛,回忆起那晚的刀光寒意,凛冽冰锋,落溪突觉恍如隔世,如果不是身上还有剧痛时而袭来,她倒真是觉得像是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