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犹在耳。

谢徊雪对大佬说的金融知识半懂不懂，但几个关键点记得很牢。

为了避免蝴蝶效应，她只能再三确认后，向萧知节透露一部分信息，引导萧家自行探寻真相。

萧知节沉吟片刻，最终妥协，给出了谢徊雪想要的答案。

“萧先生，接下来我说的话，您可以作为参考。去查一查投资公司是否在CGO交易所开过账户，是否在不惊动集团的权限内分批买入大量期货合约，是否故意忽视风险敞口管理。最重要的是，盯紧CGO交易所，如果它发布允许负价结算的公告，那便是这伙人要动手的信号。

“当然，如果对手发觉您已经有所防范，也许他们会暂时收手，一切都不会发生。不过，毒蛇潜伏在身边，总是让人不太愉快的。因此我建议您悄悄地查，别惊动他们。”

萧知节反问：“这些事，你从哪里得知的？”

显然，此刻他不仅不感谢谢徊雪，还对她起了疑心。

谢徊雪一点也不恼。

巨擘家族的掌舵者，见惯了尔虞我诈，有疑心病很正常。何况她的行为确实略显古怪。

这时候，辩解是最无效的做法。唯有用魔法打败魔法。

她平静地回答：“萧先生，我父亲家族姓方。”

好了，不必再解释了。

萧知节发出一个恍然大悟、心领神会的音节。

谢徊雪唇角浮出自嘲的苦笑。她与父亲断联十几年，如今却需要通过那个早已放弃的姓氏，来证明自己的可信程度。

太讽刺了。

萧靖章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忽而道：“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谢徊雪摇摇头：“这样已经足够了。”

“那我先挂了，大哥再见。”

他干脆利落地切断电话，没有询问任何问题，径直将她送出房间。

谢徊雪心里又暖、又酸、又苦，还有几分如释重负。

她感谢萧靖章的不追问。体贴和尊重永远是他人格中最有魅力的一部分。

.

进组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展眼来到七月份，天气如同流火般炎热，简直是古装剧演员的噩梦。

随着气温上升，大家的火气逐步高扬。最近哪个演员敢多NG几次，必然要被所有人施以谴责的眼神。

谢徊雪便让小甜时不时准备些凉茶、冰棒、冻奶茶之类的消暑冷食，投喂给剧组众人，算是小小的苦中作乐。

最近娱乐圈风平浪静，网友们既无聊又八卦，纷纷到各明星X博敲门，请他们搞搞新闻。

谢徊雪闭门拍戏，无暇外出参加线下活动。眼看快到白鲸的直播时限，她想起自己提携卢菀的承诺——虽然是为了应付无良经纪人——索性询问卢菀，愿不愿意一起直播。

自从上次卢菀怒怼经纪人，那边再没理会过她。无戏约、无曝光、无助理，简直像素人勇闯娱乐圈。

卢菀性格内向，更喜欢安静拍戏，不在意曝光宣传方面的短板。但她手上没有别的剧本，拍完《昭庆纪事》后何去何从呢？

当谢徊雪递来橄榄枝时，她感激而忐忑地接受了。哪怕她不知道该如何直播，也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直播。

“菀菀，今晚有空吗？工作室七点半开会，大概半小时左右，你方不方便来我房间一起参加？”

这天傍晚下戏后，谢徊雪叫住卢菀。

夏天入夜迟，柳导放班越来越晚。现在已经六点四十分，卢菀卸妆、换衣服，再赶回酒店，堪堪能卡在七点半参会，肯定没时间吃晚饭。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

谢徊雪笑笑，自去更衣不提。

卢菀跑进集体化妆室，把头套、戏服还给服化组，以最快手速卸完妆，骑上小电驴冲回酒店。

——她连助理都没有，更别提保姆车。酒店离拍摄场地很近，很多群演、工作人员为了节省时间，不愿坐剧组的大巴车，宁可骑小电驴往返。卢菀试了试，觉得很方便，便租了一辆小电驴，作为自己的交通工具。

拍了一天戏，肚子有点饿。眼看距会议开始仅剩十五分钟，她从背包里取出瓶矿泉水，一面喝水充饥，一面敲响谢徊雪房门。

“咔——”开门的是助理小甜。小姑娘热情地迎她进门，领到客厅餐桌旁。

“卢老师，您还没吃饭吧？雪雪让我准备了餐点，您先吃一些。”小甜说着，将干净碗筷递给卢菀，自己则去沙发前调试笔记本电脑。

卢菀拘谨坐下，本不想在别人房间吃饭，造成房主的负担，但那桌饭菜看起来实在太香了……

只喝一小碗汤，应该没事的，她待会儿帮忙洗碗擦桌子就好。卢菀想着，盛了半碗番茄牛肉豆芽汤，呼去碗口升腾的热气，浅浅抿上一口。

！！！

她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等谢徊雪从洗手间出来时，卢菀已经在短短十五分钟内，沉浸式干掉了半碗汤、数个蛋饼、一碟凉菜，速度异常惊人。

谢徊雪看了看手表，对视频会议里的众人说：“看，天选吃播圣体。”

镜头里的工作室成员们齐齐点头。

卢菀赶紧放下手中碗筷，擦干净嘴角，讪讪一笑。

谢徊雪安抚道：“没关系，继续吃吧。我想着让工作室早点下班，但白天实在没空，才定了这个时间开会。她们已经吃过晚饭了，我们仨边吃边说。”

她把笔记本电脑支架挪到餐桌旁，自己坐到卢菀身边，开始主持会议：“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卢菀，将会加入周五直播。菀菀，这几位是我的工作伙伴。”

双方隔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按惯例，小组先汇报近期舆情。随后我来讲讲关于这次直播的想法。”

对面一个精干的白衬衫女孩在屏幕上调出图表，开始总结讲解最近娱乐圈声量较大的红黑新闻。卢菀瞧在眼里，内心暗暗叹服。

不愧是一线明星的金牌团队，专业、严谨、有章法，比她的草台班子经纪公司强太多。

十分钟汇报结束后，谢徊雪接起话头：“周五直播，我想做一个新主题——吃播。小甜提前通知大家了吧？我们集思广益，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

工作室那边各抒己见。

“我一直在关注外网的博主，目前吃播在国外职业主播中，算人气比较高的类别。但这些主播要么体型庞大，要么强行催吐，对健康不好的。”

“嗯，同感。看主播们吃播很爽，非常下饭，但这个赛道不太适合女明星吧？”

“对啊，雪雪，你怎么能跟吃播博主一样填鸭？演员不是得节食么，两个人设冲突了，观众肯定有意见。”

团队的反对意见早在谢徊雪意料之中。

现在国内网络视频行业刚刚兴起，无论是视频网站、直播，都在野蛮生长中。目前最热门的赛道是影视二创，像吃播、电竞、唱见这些后期爆火的类别，还处于摸索蓄力阶段。

参考国外网红的发展路径，确实可以减少试错成本，但同时也桎梏了自己的创意和特色。

谢徊雪平静道：“朋友们，现在我是白鲸网站的顶流，人气断层式辗压，试错成本低，成功机率高，所以我想趁这个时间窗口，尽可能尝试不同主题，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赛道，带动风向、成为风口，而非一味跟随热点。”

“我是演员，当然不能学国外博主胡吃海塞，这是不现实的。但大家有没有关注到，为什么吃播在海外受欢迎？这些博主的特点是什么？”

一个染着粉发的圆脸女生抢答：“吃得好看，看着香！”

“对，他/她们吃得干净、好看，眼里有对食物的渴望，能调动观众的情绪。”谢徊雪循循善诱，“食色性也，食欲是人最基本的欲望，也是少有的、能形成通感的喜好。我们可以去芜存菁，摒弃当下吃播糟粕的部分，保留优点。”

白衬衫女子斟酌着说：“你的意思是，贵精不贵多？”

谢徊雪赞许道：“没错，不愧是小队长。我的想法是美食教程+吃播。小甜负责做饭，菀菀负责品尝，我主要负责讲解，也会给小甜和菀菀打下手。”

她指了指桌上的菜肴：“最近天气变热，教观众如何做开胃、低脂的美食，既符合中国人传统爱好，又符合我和菀菀演员的身份。”

这时杨洛突然出现在镜头里：“你是想趁机吃吃喝喝吧？”

“叔叔你忙完啦？最近柳导说我瘦过头了，得补补。我想着私下吃也是吃，不如直播吃呗。”

“我觉得这个主题可以尝试。你们可能比较年轻，不知道以前电视台有个收视率很高的节目，叫《美女私房菜》。可惜后来主厨开了家餐厅，没时间录节目，只能关停。做饭加吃播，受欢迎的新老元素结合在一起，挺好的。”

既然大BOSS点头同意，那员工自然没有异议。何况大家都觉得这个创意满有趣的，想尝试尝试。

“OK，本次提案通过了。我让小甜把选好的菜名发到群里，大家明天上午补充讨论，拟定菜单和脚本，务必查缺补漏。现在正好八点整，大家记得提交加班记录。散会！”

谢徊雪一锤定音。

对面众人发出下班的欢呼声，十秒不到，全都跑光。

谢徊雪又和杨洛说了几句话，切断视频会议后，拣起碗筷慢慢吃饭。

卢菀这才意识到，这桌晚餐可能是专门做给自己的。

不然谢徊雪完全可以等会议结束后，再让小甜现做给她吃。

“谢老师，要不然先热热菜吧？番茄汤和虾都凉了。”卢菀讪讪道。

“没关系，天气太热了，吃一点凉食开胃呢。”谢徊雪好似看出卢菀的窘迫，解释道，“我不习惯说正事时吃饭，所以等结束再开动。但你们辛苦工作一天，肯定不能饿着肚子参会呀。你看小甜刚刚也吃了不少，我们工作室没那么多规矩，放轻松就好。”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真好啊。

卢菀看着谢徊雪，眼里全是不自觉的信赖和崇拜。

“谢老师，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直播也需要进行严谨的策划。以前我以为都是临场发挥呢。”

“没有一场战役能够靠运气打赢。尤其在现实生活中，那些看似偶然的成功，背后都有长久充足的准备。你不要太担心，就像我开会时说的，我的直播间试错成本很低，周五那天放开玩吧，或许轻松应对的效果更好呢。”

谢徊雪吃饭很快，十几分钟后放下筷子，擦了擦脸，开始补妆。这期间小甜一直忙碌着，在墙角架起了三角架、微型摄录机和补光灯。

“谢老师，待会儿你还有工作吗？”卢菀好奇问道。

“哈哈，是的，工作室最近有部网剧要投放了，我给他们录制几支宣传视频。对了，我这里有个剧本很不错，你要看看吗？”

卢菀明显心动了，但犹豫再三，还是推拒道：“谢老师，如果是您工作室投资的剧本，就不必了。我经纪公司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您待我这么好，我不想拖累您。”

“那你现在手头还有其他片约吗？”

卢菀低头抠手指：“没有，经纪公司一直没发剧本给我，不知道是不是要等拍完《昭庆》再安排试镜。”

谢徊雪怜悯地看着她：“……档期可以协调，好剧本难得。选剧本和拍戏通常是同时进行的，不可能等一部戏拍完才开始筛选其他剧本。”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公司一直不给剧本，我没办法，只能自己找各位导演求机会。《昭庆》就是在学校跑龙套时认识的导演介绍的。但公司还是向柳导索要高片酬，幸好被柳导弹压下去，不然我简直无地自容。演员花期太短，我没几年可蹉跎，我想着，没戏拍就没戏拍吧，可能公司看我不赚钱了，愿意放我退圈呢？”

谢徊雪心中一动，索性直言道：“如果你退圈是因为畏惧经纪公司，那大可不必，给小人让路，只会让自己的路越来越窄。你还想拍戏吗？还具备对演艺事业的热情吗？是的话，来我们工作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