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菀走进会议室，神情忐忑。
柳导示意她坐下：“小卢，别紧张，王副导应当解释过来龙去脉了，你是怎么想的？”
卢菀当即道：“柳导，这个新闻太荒谬了，谢老师当时是在安慰我，我哭跟她无关啊！”
“那你愿意配合剧组澄清吗？”
“当然愿意！”
谢徊雪示意杨洛仔细观察卢菀，而后柔声提醒道：“菀菀，你需不需要先和经纪公司商量一下？”
卢菀显然没领会到深意，不假思索地说：“不用，我的X博账号都是自己打理，公司从不管这方面的事。”
说完，她当场拿出手机，登录X博。
几分钟后，卢菀疑惑地瞪大双眼，又持续操作了一会儿。手机发出噼里啪啦的输入音，却始终没有成功登录。
她的声音开始发慌，讪讪道：“系统提示密码不对，但我今早才登录过……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给经纪人，可能是我经纪人临时改了密码。”
杨洛平静观察着她的言行举止，不置可否。
徊雪正是预判了这一局面，刚刚才会提醒卢菀，先联系经纪公司探探口风。结果不出徊雪所料，卢菀这边出了大问题。
其实这类霸凌、不合传闻，破解起来十分容易。只需当事人同框，或弱势一方公开否认，即可破除大部分流言。
但“娱圈八叔”敢用两张照片看图说话，除了蠢以外，大概率是笃定当事方不会出来澄清，可以由着他泼脏水。
于是杨洛直言提示：“把免提打开吧，我们都听听。”
卢菀懵懵地依言照做。电话拨通后，另一头传来经纪人刘杞懒懒的声音：“喂。”
“刘哥，我想问问，我的X博密码被公司改了吗？刚才发现登不上账号。”
“哦，是我改的。X博账号本应收归公司管理，以前是我太忙，抽不出手来发博，以后还是我来吧，你不用管了。”
“但是……现在有个八卦大V造谣，涉及到谢老师和我的关系，我想发博实名澄清。您能尽快发一下吗？如果您没空的话，把新密码告诉我，我来发也行。”卢菀急切道。
刘杞笑了声：“这就不必了吧。”
“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个大V有几百万粉丝，让他给你带带热度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澄清？现在不正流行卖惨么？”
卢菀愣住：“可他说的不是实情啊！等等，刘哥，你早就知道这事……？”
这个猜测说出口，电话两头同时沉默下来。
卢菀只是单纯、想得少，并不傻。
刘哥的意思很明显，他明知是哪个大V在造谣，却不愿澄清谣言，想踩着谢徊雪上位。
而“娱圈八叔”发难前后，卢菀的账号密码被收回，让她无法公开发声。两边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
卢菀深吸一口气：“刘哥，谢老师平时特别照顾我，咱们不能任由她被污蔑。通过不实信息卖惨吸粉，终归不是正道，我好好拍戏，一定会有粉丝的，不需要泯灭道德良知来引流呀！”
这话说得有些重。刘杞被激怒，冷笑道：“你也好意思在这儿道貌岸然指责我？公司养了你几年，你看看自己，现在有什么人气热度？还好好拍戏，拍出什么惊世爆剧了？给你拉关系找资源不用钱啊？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蠢材！”
卢菀气急：“刘哥，你说我赚不到钱、人气低，我都认。但这是两码事！且不论是非对错，按你的逻辑来看，我为了私利不能出面澄清，那你有考虑过天擎娱乐的能量吗？万一谢老师找到了证明清白的办法，到时候你要怎么向公众交待？”
“呵呵，你这几年真是白混了。这种事哪有清白可证？脏水泼到身上就别想洗干净！
“小卢啊，我不让你出面，也是想保护你。就算你发博为谢徊雪说话，下面照样会有评论说你是被逼的，严重些还会骂你舔狗。干吗做无用功呢？再说了，我们现在只是不说话，又没承认被霸凌，天擎想搞我也没理由啊。”
卢菀听着刘杞的无赖言辞，气得浑身发抖：“刘哥，你确定不发博吗？我的账号是实名的，我去找客服重置密码，自己发！”
刘杞再度冷笑：“你发啊。别忘了，合同里要求艺人不得违反公司指示，你敢发，就得赔两千万！自己好好想想吧。啪！”
电话断线。
卢菀呆立在原地，眼里蓄满泪水。
过了几分钟，她忍住喷涌的情绪，歉疚道：“谢老师，对不起。我现在找X博客服找回密码，一定有办法的。”
谢徊雪上前，把她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小事而已，别哭了。你坚强点，娱乐圈大风大浪还多着呢，这算什么。”
方才那通电话，在场众人听了个全程。眼看最常规的路径走不通，柳导直接看向杨洛，用眼神询问对策。
杨洛摘下眼镜，拿在手里擦拭，不慌不忙道：“破解这个局，本该不难。谣言本身东拼西凑，红眼照和警车照的拍摄时间甚至不是同一天。只要我们证明警车照拍摄当天，徊雪根本不在基地化妆间，就能击破他们最夸张的谎言。
“退一万步讲，徊雪和卢小姐拍个视频，发到徊雪的号上，也能暂时作为反击流言的证据。
“但接下来呢？他们还知道多少内情，还有多少后招等着我们？红眼照明显是在剧组里偷拍的，这个人是谁？和‘娱圈八叔’是什么关系？知不知道马场事故的细节？我们都不清楚。
“要澄清警车并非因霸凌而来，就得解释为何报警。要澄清红眼照，就得解释卢小姐为何流泪。这些真相，恰恰是我们当下不能明言的。
“贸然反驳，存在踩中陷阱的风险。正面回应，反倒给他带来流量。怎么看，都不划算。不如大道直行，无视坎坷。”
宣传组组长听完一长串分析，晕乎乎地问：“您的意思是，不理会、也不追究了？”
谢徊雪笑道：“刘杞先生有一点说得很对，冤枉我的人最清楚我的无辜，我解释得再多，别人也可以不认账，那我何必解释？所以这次，我们不妨换一种方式，不和造谣的人对话，直接大方展现剧组的真实状态，让公众自己分辨真相。”
柳导瞬间明白谢徊雪的意思：“直播？”
“是的，剧组之前已有直播计划，不如提前到明天进行？”
“行，明天开一场直播，宣传组和杨先生这边商量好，拟个简单直播方案，下午四点前交给我。”柳导沉吟半晌，补充道，“再拟一个备选方案，如果直播效果不好，还得按常规方法解决。山阳向来忌讳这类负面新闻，千万不能听之任之。”
“明白，柳导。”
“稍后在剧组官博上发个直播公告，把消息先传出去。”
“收到。”
宣传组组长积极应声，拿出手机摆弄。不看还好，一看立马皱起脸：“柳导，这……”
柳导抬头，心中涌起不预感：“怎么了？”
“这，这，江老师和岑老师接受了采访。娱记说他俩表示谢老师在组里人缘不好……”
“啪！”柳导猛击会议桌。
唉呀，盛怒之下变身孟导了……谢徊雪不由得想。
.
《昭庆》剧组一如往常忙碌着，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网上闹出的风波，勤勤恳恳地搬砖干活。
A组早在柳导离开时解散，就地休息。现在B组也到了午休时间，一群人群聚在荫凉处，大口吞吃盒饭。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哈！”宣传组的小姑娘跑到众人之中，举着喇叭喊，“明天上午剧组直播拍戏日常，大家注意仪容仪表，禁止随地吐痰、说脏话等不文明行为！”
“直播？啥直播？”
“这么时髦咧，那我今晚去烫个头。”
“小张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啥时候随地吐痰了？”
……
工作人员们插科打诨，嬉笑着讨论要如何在直播中表现。
而组里除龙套以外的所有演员，全部到会议室集合。
柳导首先宣布了直播的消息，请演员们帮忙转发剧组官V置顶的直播公告。
然后，他板起脸严肃道：“我希望大家明白一个道理，《昭庆》这部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存在把谁打倒，其他人顺势上位的可能性。全剧组立场坚定，一致对外，这是铁的纪律！”
——在他停顿时，不少人的眼角余光偷偷觑向岑江二人。
“今天我发现，在剧组蒙受不白之屈时，竟然有人罔顾事实，也不考虑集体利益，向外界传达出错误信号，以至于剧组声誉受损。在这里我给他们留点面子，不说透。但请这几位回去后，仔细看看现在的舆论形势，难道体面吗？
“况且，各位和剧组签订的合同里，有关于保护剧组声誉的条款，剧组有权追究相关责任。希望有关人士谨慎行事，不要犯糊涂。”
柳导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几乎把“相关人士”的面皮往地上踩，完全不似他平时的风格。
大家知道柳导动了真怒，不敢轻忽，纷纷表态支持剧组，并当场转发直播公告。
江璇既心虚，又莫明。这是在指责她吗？她不过和网媒主编闲聊两句而已，又没对外锤死谢徊雪，柳导怎么知道的？
假装镇定地环视周围，她发现有个人的表情非常眼熟，心虚中带着尴尬，一看就知道没干好事——正是岑少思。
江璇心想，好家伙，原来岑少思除了讨厌萧靖章，也和她一样不喜欢谢徊雪。
所以，柳导骂的到底是她，还是岑少思呢？
这个问题没过多久就得到了答案。江璇的助理把她叫到僻静无人的角落里，递给她一部手机。
经纪人尖锐狂暴的声音从话筒里炸开：“看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