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夜晚风轻徐拂，飘进阳台，带着股夏季的闷热，刚好稀释了屋内的冷空气。
气氛太好，即便只是沉默着吹风也显得和谐。
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
许淮顺理成章地留宿，却还是礼节性地问了句：“今晚怎么住？”
“你睡次卧。”褚旸边答，边从衣柜里取出了套睡衣，“刚买回来洗过一次，是新的。”
“都可以。”许淮不以为意地接过来，反正他又不是没穿过褚旸的衣服。
“……”
那么多历历在目的亲密过往，褚旸不费吹灰之力就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翻找东西的动作顿住，陷在柔软织物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褚旸垂下眼，遮住眼里的情绪，若无其事地又翻了两套床品出来。
家里虽然有阿姨定期上门打扫，但大概是没想到褚旸会回来住，卧室的床上都光秃秃的，只铺着防尘罩。
两个房间都要重新收拾整理才能睡。
考虑到时间太晚，他们两个又只是暂住一晚，许淮善解人意道：“可以不用那么麻烦，我——”
褚旸仓促地出声：“许老师！”
许淮顿了下，把没来得及出口的“睡沙发”三个咽下：“怎么了？”
褚旸深吸口气，忍了忍道：“不要得寸进尺。”
许淮：“？”
褚旸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们还不是能一起睡的关系！”
“……”
褚旸留了套床品，抱着另一套跑去了次卧。
许淮看着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原地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轻轻笑了声。
*
次卧跟主卧在一个朝向，除了少一个衣帽间，跟主卧的格局几乎一致。
许淮过去的时候，褚旸已经把床单抖开，动作利索地铺平，又折好棱角。
熟悉的模样让许淮恍惚间回到了他们三年前同居的公寓，眼神瞬间软下来，像曾经一样走上前，在褚旸将薄被一角塞入被套时伸出手。
短短几分钟，褚旸已经调整好情绪，波澜不惊地看他一眼。
许淮解释：“我来拿着。”
褚旸默不作声地递给他。
两个人配合默契，很快便把两个房间的床铺理好，各自进入浴室洗漱。
浴室壁龛放着的洗护分外眼熟，是当初他们一起比对着选出来的牌子。
这些日子的相处褚旸给了他太多底气，以至于看到这些时，许淮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心疼。
时间走了三年。
但他们好像都或多或少地被三年前困住。
床品衣物也是熟悉的海洋清香，淡淡的，却无孔不入。
许淮被记忆里的味道包裹着，安心地坠入梦境。
梦里回到了热恋的时候。
那时他跟褚旸在一起已经有半年了。
两个人课业都忙，约会的地点大多都是图书馆，除了互相报备行程，见缝插针地约饭或是凑时间回宿舍，几乎没有在恋爱的实感。
决定在学校外租房子同居是很偶然的契机。
那时许淮在剧组实习，经常赶剧本和赶作业到很晚。
虽然室友没说，但许淮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犹豫着要不要搬出来住。
褚旸对此积极响应，表示找房子的事包在他身上。
要找到一套合心意的住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许淮做足了长线准备，打算趁褚旸帮他找房子的时候，物色家酒店过渡。
结果没等他定好酒店，褚旸就已经把他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处公寓。
公寓离学校不远，交通很方便，配套的便民设施很齐备，很适合他往返剧组和学校。
室内的布局也堪称完美，两室一厅，配了个小书房。通顶的落地窗，打通了客厅和阳台，采光十分优秀。
即便要求高如许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唯一值得说道的，大概就是，在房源紧俏的学校附近，一天绝对找不到这么合适的房子。
看上去像是蓄谋已久。
褚旸兴致高昂，边带着他参观，边阐述入住后的改进方向：“……书房这里可以换一张大桌子，阳台这里可以养绿植，窗帘换成两层，太阳烈的时候只拉上轻纱，透光又不刺眼。”
参观完屋子，褚旸毫不掩饰他的心思：“我找了好久，学长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不过——”他顿了下，扭头看了眼褚旸，明知故问，“我一个人住是不是大了点？”
褚旸把头埋在他肩上，为难地叹息：“室友最近在做大创的结题，天天熬到半夜。电脑屏幕好亮，翻资料的声音好吵，键盘声好大……学长，收留我一下呗。”
“我也要熬到半夜，我的电脑屏幕也很亮，键盘声也很大。”许淮作势要把他的头推开，刚伸出手，就被人劫了过去，凑到唇边亲了一口。
褚旸理所当然地说：“他们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才不忍。”
许淮手指被人把着玩，或是十指交叉，或是轻轻地揉指根、捏指尖，整个人都要红透了。
他强行屏蔽褚旸的美色攻击：“我最近很忙。”
不太有时间谈情说爱。
褚旸却保证：“放心，我会做好后勤保障，坚决不拖组织后腿。”
本来是打算用来短暂过渡的出租屋，突然变成了他们久住的居所。
好在他们都很享受这种变化。
他们商量着填满了出租屋，一点一滴构筑起只属于他们的家。
甚至默契地不愿意让陌生人侵入私人空间。
好在现代智能家居很发达，家务上的困扰不多。
例行家务只剩下做饭和定期更换两个卧室的床品。
褚旸的生活技能点的很足，有一手好厨艺。
而他，因为搬新家的第一晚信誓旦旦表示露一手，结果只煮出了一锅色香味俱全的泡面，而被褚旸取缔了厨房使用权，憾而退居二线。
他们的同居生活磨合得很快很好。
闲暇的时候一起看电影，课业多的时候在书房里各自忙碌。
他帮褚旸润色文章，褚旸做他第一个读者。
一起选日用品，染上同样的味道。
一起探索美食，尝试不同的新品。
一起融入对方的生活。
……
只道是寻常。
*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的时候，褚旸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手机，碰到截然不同的摆设，警觉地弹坐起来。睁眼才发现是在自己家。
他揉了揉鼻梁，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霎时倾泻进来。
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他拿起床头的杯子，打算去解杯水醒神。
手碰上门把手，想起什么，又转回身，进浴室洗漱。折腾完，换了身常服出来。
许淮已经在客厅里了。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一手划拉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笔，不时在纸上勾上两笔。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你醒啦，昨晚睡得好吗？”
褚旸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他身上的睡衣，背过身去厨房倒水，矜持地回：“还可以。”
许淮弯了弯嘴角，主动交代：“纸和笔是在你书房拿的。”
褚旸盯着他的姿势，浅浅皱了下眉：“怎么不直接用书房？”
“方便吗？”
“卧室都让你睡了，还差一个书房？”
“但在客厅才能让你一眼就看见我。”许淮灵活地转了下笔，笑着抬头。
褚旸一怔，下意识想了下如果看不到他在客厅、次卧又没人时的感受。
他抿了下唇，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地上凉。”
“这就起。”许淮说着，自然而然地抬手。
褚旸：“？”
许淮：“腿麻了。”
褚旸：“……”
褚旸绷着脸把人拉起来，余光瞥到他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
“在看什么？”
“老师给我发的项目资料。”许淮一五一十地说，“他合作过的一个公司在筹备新的影视项目，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编剧，想请老师推荐。老师让我了解一下，看有没有兴趣争取。”
褚旸：“哪家公司？”
许淮说了一个名字。
褚旸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是业内口碑不错的公司，走小众精品路线，质量很稳定。许淮刚毕业，还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大制作就算费力进去也捞不着主笔，先稳扎稳打打出名声来正合适。
褚旸：“杨老师很会给你挑项目。”
许淮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也觉得不错？”
“我们的意见不重要。”褚旸说，“要看是不是你感兴趣的方向和题材。”
许淮点头：“我会仔细考虑的。”
聊完工作，褚旸问：“中午想吃什么？”
“我点好外卖了。”
褚旸放心地点头。
——放心早了。
十分钟后，餐桌上摆了一堆新鲜的蔬菜和肉类，还有几只虾不安分地蹦跶。
褚旸沉默半晌：“……这就是你点好的外卖？”
“难得回家，”许淮有理有据，“可以适当地远离预制菜。”
“……”
四目相对。
褚旸盯着他：“……谁做？”
“当然是我来。”许淮不假思索。
褚旸忍不住怀疑：“你确定？”
“确定。”许淮说，“我点菜的时候没想到你会这么快起。”
各大文学网站写多了菜鸟强势逆袭的故事。
三年，又是在饮食不习惯的国外，没准儿他的厨艺有所长进。
褚旸半信半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眼睁睁看着许淮点开了手机上某个红色软件，目标清晰地进入收藏页面。
许淮说：“我已经挑选好菜谱了。”
褚旸：“……”
褚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