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装女士一声惊呼,引来众人注意。张母和何母也跟了过来,几个人围在卡座旁,黄宜贞好整以暇地看张泽鑫回复。
张泽鑫抿了抿唇,转过头低声道:“先回去吧。”
何小姐不依不饶,“不行,现在就说清楚。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眼见着周围人往这边看,张母打圆场:“先回去坐,等下服务生要收餐盘了。”
何母看不得女儿吃亏,坚持问:“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张泽鑫攥了攥拳头,正色道:“我还在考虑。”
何小姐登时变了脸色,什么意思?那就是还有可能和好?她成了她们夫妻play的一环?
宜贞看在眼里,原想袖手旁观,可万一这边黄了他又来缠上自己反倒不妙,解释了一句:“王律师应该联系过你了吧?只要你同意,随时可以恢复单身。”
何小姐狐疑地看着这一桌人,敢情还是张泽鑫不愿意离?是因为旁边这个帅哥吗?反正都碰上了,索性一次问个明白:“你们为什么离婚?”
“我不能生育,我们过不下去了。”宜贞淡淡道。
这次轮到张母激动:“好哇,果然是你不能生!我说怎么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有!”
何母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一下,要是这个原因,那就真的过不下去了。她打听过,这家至少要生三个小孩的。看张泽鑫条件好,她愿意再为女儿争取一次,板起脸来问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呢?”
宜贞给了这么个借口,确实缓解了张泽鑫的尴尬,顺坡下驴:“她一个女人,没有小孩,再没了老公,总要安排好才放心。”
宜贞翻了个白眼,男人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张母深信不疑:“你就是心太善,才被她拿捏了这么多年!”
要真是这样,那以后结了婚他也会对现任太太好的,何母自我安慰。
何小姐却不这么看,如果原配太太哭哭啼啼,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或许还有三分可信。可现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啊!他太太漂亮又有气质,根本不在意他的看法,身边还坐了个帅哥,怎么看张泽鑫都是被抛弃的一方。
何小姐默默在心里给张泽鑫打了负分,冷淡地说:“既然这样,张先生先处理自己的家事。在医院跑了一天我们也累了,回宾馆休息了。”
今天这顿饭不欢而散,为着体面,张泽鑫送她们母女回去。张母落后一步,终于问出一早就想问的话:“他是谁?”
“我是黄宜贞小姐的粉丝。”阿杰看着张母说道。
“粉丝?”张母诧异道。
“她的舞台非常惊艳,让人倾慕。”
这个男的说话弯弯绕,张母直白问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粉丝与明星的关系。黄小姐是芭蕾舞界的明星,你不会不知道吧?”阿杰语气平静,可听起来却透着股嘲讽。
张母知道再问不出什么,甩了甩手走了。
宜贞有几分歉意:“不好意思,把你也牵扯进来。”
阿杰认真道:“我很乐意表达我对你的感情,那并不是场面话。”
粉丝和明星吗……宜贞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当然,如果可以不只是粉丝,就更好了。”阿杰往前探了探,看着她温柔说道。
宜贞的脸颊有些泛红,对上阿杰的眼睛,问道:“你有想过以后的家庭是什么样子吗?”
“以后吗?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样都好。她喜欢在哪个城市我们就定居在哪个城市,我可以去当地的大学教书。想以工作为主也没关系,除了上课,我的时间会比较自由,我可以照顾好家里。”阿杰思考着答道。
“我刚刚说我不能生育……”宜贞试着解释,却被阿杰打断:“没关系的,最重要的是和我过一辈子的那个人。”
阿杰自回国后,整个人都成熟稳重了许多,和当年的青涩大不同。可这一刻的坚定表白,依稀还有点当初那个少年的影子,除了一腔赤诚,再无其他。
也许少年的心意会变,可天下有什么不会变呢?宜贞愿意珍惜这一刻的美好。
“我现在不能承诺什么,但我已经请了律师,会快一点结束这段婚姻。”宜贞说道。
阿杰知道,这已经是最有诚意的话了,“我有很多耐心。”
张泽鑫送完何家母女,跟张母一起回了家。
张母心中还是疑惑:“那个男的到底是宜贞什么人?”
“是我的学生。”张泽鑫眉间闪过一丝厌恶。
张母在沙发上捶腿,没看到儿子的表情,“那他怎么说他是宜贞的粉丝?”
张泽鑫回过头:“他这么说的?”
“啊,”张母也有些不快:“还说宜贞是什么芭蕾明星,说的跟我没见过世面似的。”
“这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张泽鑫恨道,他是不是就靠这样的花言巧语迷住了宜贞?
张母见儿子反应,知道自己多半猜对了,正要再问,张泽鑫的电话响起来。
张泽鑫烦躁地抓起手机,看到来电时重重地呼了口气,稍稍平静后接起来:“喂?”
“张先生打扰了,我是王律师。”王律师还是一如既往地和气。
“有何贵干?”
“想问一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才几天就过来催?”张泽鑫不耐烦。
“听黄小姐说,您这边已经开始相亲了。我想尽早结束对您来说也是件好事。”王律师答得不紧不慢。
“她告诉你的?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在婚姻存续期间以婚恋为目的与其他女性约会,已经构成对婚姻的不忠。”
张泽鑫怒极:“她有资格这么说吗?她难道没有和梁伟杰坐在一起?黄宜贞明知道梁伟杰对她的心思,要说不忠,也是她不忠在先!”
王律师语气平稳:“这一点您的母亲在餐厅已经问过,梁先生是黄小姐的粉丝,请她吃饭无可厚非,两人并无出轨行为。”
“粉丝?”张泽鑫冷笑,“那我也只是和朋友吃饭而已,并无出轨行为。”
“是与不是,”王律师说道:“餐厅有监控,拍下了您与相亲女士及双方家人吃饭的录像,自有法官来判断。”
张泽鑫皱眉:“你什么意思?”
“张先生,婚姻已经名存实亡,拖下去对双方都没好处。如果您实在下不了决心,就只能通过诉讼来解决了。”王律师似有遗憾:“我记得您正在职称评审的关键时刻,如果这时闹出离婚官司,可能对您不利。并且,如果是由于您的过错导致离婚,或许还会影响您在领导心中的形象。”
张泽鑫的手渐渐握紧,“卑鄙。”
王律师也不懊恼,“张先生,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何妨迈得彻底一点呢?我了解到提交评审材料的截止日期是6月30日,还有十几天,就在那之前给我一个答复吧。”
张泽鑫挂了电话,把自己关进书房。
张母担心地在外面拍门:“阿鑫呐,到底出什么事了?”
里面始终没有回复,门缝里渐渐透出烟味,张母知道儿子有烦心事,也不再叫门,默默去煮宵夜。
戒烟已经好久了。
五年前宜贞要离婚那阵,张泽鑫曾经复吸过一次。后来宜贞回来就停了。再后来上了年纪,知道爱惜身体了,她搬出去后有无数个寂寞的夜晚,张泽鑫都想抽一根,但到底都忍住。
今天彻底没了限制。
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缸早就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烟屁股直接按灭在桌子上,有种毁灭的快感。这张梨花木的桌子还是结婚前亲自和宜贞去买的。
家居装饰这些事张泽鑫从不操心,可书房是他在家里呆的时间最多的地方。桌椅是否舒适适用格外重要,所以这一次他和宜贞一起去挑。
张泽鑫一眼相中这套实木桌椅,一桌一椅加起来将近两万,宜贞有些心疼,买房装修处处都要花钱,家乡办婚礼讲究排场,花费也不小。所以家具都是货比三家,能省一点是一点。
张泽鑫却大方道:“才一万多的桌椅就心疼了?以后赚了钱让你用更好的。”
宜贞笑笑没说话,依了他的决定。
那时宜贞依偎在他身边,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也以为会这样到永远。
夏天亮得早,才4点多东边就有鱼肚白了。地板上散落了一堆烟屁股,那张他心爱的梨花木书桌被烫得凹凸不平,留下许多丑陋的圆形黑印。
张泽鑫无知无觉,又摸向烟盒,才发现两包烟都空了。他垂下手,默然地看着窗外,等天光大亮时,终于拿出手机,拨出宜贞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please redial later……”
忘了,她把自己拉黑了。
张泽鑫机械地翻出那个矮胖律师的号码,拨了回去。
嘟声响了三次后王律师接起电话:“张先生?”
“告诉黄宜贞,9点,拿着证件去民政局,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