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在洗手间找到的那半张被烧过的纸没派上什么用场,不管是山庄里的记事本还是皮箱里的笔记,纸张类型都不吻合。
啪嗒。
天花板上又开始滴水了,正好打在童遥的鼻梁上。
他见眼前一滴红色的液体,如常地起身抽了张纸擦掉。
前几日白天最多只是出现一些断肢头颅,主打精神攻击实际伤害为零,可不会来真的。
站在门边,童遥抬头看,见之前落坐的正上方有一块暗红的血渍,并且正随着滴血速度加快不断蔓延。
床单下面有东西开始冒尖,扎破布料露出头来,是一排排细密的针。
第一晚那个年轻女人大概就是死于它们。
门锁很坚固,徒手破开不可行,去往阳台的路已经被天花板滴下的血水堵死了。
地板也有了变化,开始变得像流沙一样,晃出波浪,抬脚一踩就是一个坑。
迫于无奈,童遥侧身伸手抓住靠墙放在地上的背包拖过来,从里面摸出一个玻璃皿。
特制的,专门收集不法异能者的异能产物作为样本证据。
幽蓝色的火苗关在玻璃皿里,随动作晃了晃。
童遥丝毫不认为当下的行为是在违反行动准则,谁会拒绝一名受困的观测者利用小小的非常规手段来紧急避险呢?
指尖揭开玻璃皿,还未进行下一步动作,那簇火苗便像有生命一般,直冲天花板滴血的地方飞去!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焦糊味,火苗在房间里眨眼间蹿成一道火墙,中间包裹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逃出来,隐隐能看见焦黑的影子。
异变来得太快,童遥背靠着门板,看那诡谲的火焰舞动着收紧,如同死神降临前的祈礼。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理应扑面而来的热浪,如果这簇火苗不是他亲手从朱辞镜手上留的,那么现在的一切更像是一场幻象。
片刻后,眼前归于平静,地面、床铺、天花板都恢复正常。
体积连半个巴掌都不到的蓝色小火苗躺在玻璃皿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远处的地上没有躺着一摊焦粉的话。
童遥蹲在那摊黑乎乎的焦粉旁,捻起一小撮,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有股奇怪的香气,并不刺鼻。
印象里异空间没有出现过这种味道。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按照其他人的说法,朱辞镜把管家杀了。
按照朱辞镜的说法,他什么也没干。
管家的尸体歪倒在主宅一条走廊的尽头,那里只有几间上锁的闲置房间,没什么人经过。
发现尸体和朱辞镜的是为真办事的长发女人。
“到底怎么回事?”童遥有些烦了,问。
来的路上萧筱把情况讲了个七七八八,大致是长发女人远远听见有人呼救,走过去一看发现是朱辞镜伙同触手怪联合行凶。
对异空间里的宾客们来说,管家死亡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这几天已经把管家当成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堵着路非要朱辞镜给个说法。
而朱辞镜并不认为这是多么难以解决的局面,他坐在随手拖来的椅子上,顺便象征性栓住软成烂泥的触手怪,在看见童遥黑着脸过来时抬手打招呼:“这里——”
仿佛是约好来图书馆自习。
童遥紧抿着唇,在听见朱辞镜声音的一瞬间起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他坐的那把椅子甚至还是坏的,但凡挪动重心就要散架那种。
还呲个大牙笑,怎么不直接摔死你呢。
长发女人躲在旁边,见童遥来有些退却,想趁众人不注意溜走。
“你,站住。”
烦归烦,不能真让原住民把朱辞镜缠住。童遥顶着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叫住长发女人:“说清楚。”
长发女人看上去有些腿软,结结巴巴地答:“就,就是,我一来就看见他和这个东西把管家弄死了……”
眼神闪躲,肢体动作局促紧张,正眼都不敢看朱辞镜一眼,放在审讯室是要被盖头号嫌疑戳的程度。
莫非“真”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连心理素质比威化饼干还脆得掉渣的人都收。
她支支吾吾半天,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两句话,连捕风捉影的证据都拿不出。
没什么好扯的,童遥直接上前把朱辞镜拽走,连同那坨触手怪一起。
有宾客来阻拦,他拎起触手怪就要甩到那人脸上,威慑之后得以畅通无阻。
人是拉出来了,但管家的死还没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朱辞镜一看见他板着脸又无意识凶人的样子就控制不住嘴角上扬,被踹了一脚才安分,答:“不是我杀的。”
虽这样说,童遥信不信是另一码事:“你带着这个东西去干什么?”
今早他才见过,触手怪更加没精打采,原本拎起来到朱辞镜肩膀那么高,早上看却缩水两圈。
危险性当然还是有,但就算是行凶也实在没必要带这么个家伙去。
“怕在房间里闷死,带它出去溜溜。”朱辞镜张口就来。
一听就是瞎扯。童遥横他一眼:“遛狗呢?”
“如果说这个东西像狗,那么我代表狗派提出抗议。”开够了玩笑,朱辞镜才认真道,“真不是我干的,行凶手法太低级了,一看就是捅了好几刀才死。”
对付麻烦的原住民,一击毙命才是他的风格。
这一点童遥是知道的,神色缓和了些许,说:“等晚上,看管家会不会复活。”
真要是死透了,那么如他们猜想的一样,管家身上没有什么关于奥莉安娜山庄的关键线索。
“知道。”朱辞镜一点头,“不是琢磨笔记本,琢磨出什么来了?”
“数字很多,想不到用途。”童遥说。
不是没有过怀疑对象,比如放在主宅一楼大厅的钢琴,或许这些根本不是数字,而是音符。
朱辞镜伸了个懒腰,姿态放松,道:“快结束了,核心找到了么?”
童遥摇头,摇到一半反应过来:“快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杀害管家的凶手是艾米,长发女人为了栽赃我破坏她的计划。”朱辞镜仿佛在用表情骂长发女人蠢,“并且,杀害夫人的不是琳达是艾米,她们在互相包庇。琳达为了救艾米顶罪,艾米为了救琳达又杀了管家,我是这样想的。”
“等着看吧,那个女人活不久了。”
如他所说,晚饭时,长发女人就死了。
和第一天的夫人一样,头被砍下来,装在餐盘里端到宾客面前,引起又一阵骚动。
作案手法相同,人们都认为是杀害夫人的凶手杀害了长发女人。目睹下午那场闹剧的人更是直接将矛头对准朱辞镜,叫嚣着要把他抓起来。
朱辞镜满不在乎,稳稳当当吃完一顿晚饭,跟童遥他们道了别,去主宅住。
他现在的身份是爱德华先生的小舅子,不经过爱德华,谁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可惜,唯一能为宾客直接联系爱德华的管家已经死了。
夜晚。
鸟钟之前因整点报时太吵被打包塞去管家房间,之后房间里就清净不少。
童遥握着块皮箱里找到的怀表,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九点半,从朱辞镜去主宅到现在过了两个小时。
心里有点烦躁,但跟担心没什么关系,朱辞镜再不着调也不至于在这种程度的异空间里出什么事。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核心没有眉目,并且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算账。
想到这里,童遥不满地蹙眉。
朱辞镜身上必然有个人任务,按往常经历的情况看,不能亲口放在明面上说,却尽把尾巴露出来给人抓。
离入睡的时间还早,倚在床里,童遥总觉得难受,换了几个姿势还是坐不住。
他起身拉开阳台门,试图吹冷风让思绪杂乱的大脑清醒清醒,却不禁看着隔壁阳台发起呆,回神第一眼看见护栏边挂了一个纸板。
上面的笔迹很飘,但童遥一眼就能认出来。
报警*^_^*
朱辞镜让他报警?
字迹没错,后面缀了个熟悉的颜文字,总不会是其他人的杰作。
几秒后,童遥想到从笔记本上找到的一串数字。
他灵光乍现,翻出记录数字的纸条,直奔主宅而去。
爱德华紧贴着冰棺,隔着棺壁最大限度将脸向冰棺里的女人靠近。
“奥莉安娜,我真的很难过……”
他喃喃自语,神情疯狂扭曲,“你走得太早了,明明不该是现在。”
“对你动手的凶手已经死了,她会被剁碎,喂给那群恶心的……”
“爱德华先生。”
朱辞镜走下楼梯,打断爱德华自我陶醉的悄悄话时间:“准备工作如何?”
“马修,你应该知道什么叫修养。”爱德华一边斥责一边起身。
整个山庄最变态的人谈修养。
朱辞镜笑起来,这令爱德华更加不满:“你笑什么?”
“只是想安慰你别太难过,不论怎样还有奥莉安娜小姐呢。”他说,“她可是我们最成功的作品。”
提到奥莉安娜小姐,爱德华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欣慰与满足,赞道:“多亏了你,马修,今晚你可以在这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