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分两天。括号，对于七年级来说是一天半。

七年级的第一天是上午语文下午英语，第二天则是上午考完数学，下午提前放学。

然而八九年级就要悲伤一点了。八年级第一天考语文数学两科，第二天英语和物理。九年级更多一些，第一天英语物理化学，第二天语文数学。都是下午放。

林虑稍稍欣慰。然而七年级的老师不一定就监考七年级学生，相反学校还会为了避嫌特地安排老师监考别的年级的考场。同时，年级里十七个班的同学也要打乱重组，可谓是——

严谨之极。

＊

季常殷监考的第一场便是八（9）班的语文，在冬云教学楼二楼，最靠边上的一间。而林虑恰好也是冬云二楼的巡考教师，和任初孟温禧一起。

冬云教学楼比夏栀还要长得多，一层有八个教室以及三个教师办公室，一共四层，涵盖了实验八九年级。

“巡监呢，其实不难，”任初孟在被暂时改为巡监老师休息室的某冬云二楼的办公室里对林虑温禧二人语重心长，“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关注考场内监考老师的行为规范，以及偶尔有出考场的学生的动向。”

任初孟勾一勾唇，“当然，如果有卷面印刷错误的话，也要由我们挨个去通知考场。不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很少。”她补充道。

林虑将她说的话应下，时不时“嗯”一声。任初孟讲的话实在浅显易懂，没有其他什么问题。

到了临时休息室，任初孟将人找座位安顿好，又在自己的保温杯里接满水。林虑看着她喝了几口，又抬起手腕看表。

“好了，”任初孟拍拍温禧肩膀，“第一场马上开始了，你先休息着，我和林老师去巡。”

“嗯，好，”温禧软软应下，“那我先跟别的老师聊会儿天。”

她口中“别的老师”便是喻丹。身为资历较老的英语老师，她也被派来巡监。向来与她形影不离的苏呓却苦兮兮地在与季常殷一墙之隔的八（10）班监考。

林虑跟着任初孟出了临时休息室往最边上的八（9）班走去。任初孟还在絮叨着嘱咐她巡监的事情。林虑看着各个考场里热闹的景象（考试还没有正式开始），莫名感触。

她最近好像老是感触。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阵预备铃声响起，因为年久而有了一些杂音的广播中传来庄舟的声音。

“请监考教师进入考场——”

周边教室里的骚动小了许多，大多数同学们都乖巧着静息，或是正襟危坐。

远处走廊的尽头，一道棕色的身影抱着试卷一闪而过进了旁边的教室。任初孟似乎也看到了这道身影，笑着对她道，“那是季老师吧，我听庄主任说过了，季老师明天早上的考试还要你替她监考，不如去看一看，学习学习？”

“嗯。”林虑轻轻应下。

说是“看一看，学习学习”，其实她也并不能在九班窗外停留太久，不然会影响监考教师甚至考生，所以林虑只是匆匆一瞥，多停留了几秒便收回了视线。

能让她这位颜狗死心塌地的人，自然监考时也十分好看、养眼。林虑看着她坐在讲台后面的铁板凳上，脊背笔直，面色严肃而眼神凌厉。她的腿很长，似乎讲台下面的一方小空间都难以将其容下，所以只得往侧边伸开来去。

“请监考教师分发试卷，考生按规定填涂学校，班级，姓名，考号——”

她分发试卷时会是什么样的？是提前数好了发下去还是边发边数呢？林虑咬一咬下唇，好像监考教师守则里并没有严格的规定。

“本场考试正式开始，请考生按规定答题——”

她监考时又会是什么样呢？也会像其他老师那样偷偷摸手机玩儿吗？林虑瞟一眼身侧教室里的监考教师，是一个她不很熟悉的老师，依稀记得是教音乐的，正弓着腰在见缝插针地瞄手机。

林虑蹙了蹙眉，好像很难把这个老师现在的样子和季常殷联系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见到了监考时的季常殷。

监考时的季常殷和她想的其实差不多，严谨、认真到极致，连往日里最为儒雅的金丝眼镜儿里都流露出几分一丝不苟。她果然没有拿手机，林虑也不知道为何在心里暗喜，似乎是一种名叫“与有荣焉”的情绪。

＊

下午，放学。校门口似乎比以往还要热闹些。

不只是月考当天七八九三个年级的放学时间一样学生人多的原因，更是因为每个家长口中几乎都要絮叨一句“感觉考得怎么样”。

在这周遭的一圈热闹中，孤零零的林南渡就显得渺小了起来，又突兀了起来。

林虑看着班上同学都走了，刚准备转身回学校里开车回家，就看到了她的“小课代表”——远远地坐在校门口的石墩上，周围似乎并没有家长。

“林南渡？”林虑走上前，轻轻喊她的名字。

林虑看到她的背影在听到自己的声音时动了动，仿佛露出了一丝雀跃，那分雀跃却又在侧身看到是自己时消散了大半。

“林老师……”

“你的家长呢？”林虑心中担忧，“要不要老师给你家长打个电话？或者……”林虑看她失落，“如果你家长有事，我可以送你回去。”

林南渡扯一扯唇角，“谢谢林老师，不过还是不用了。我家长……应该很快就来了。”

林虑看她眼底的坚定无可奈何，想着她这么大一个孩子也不至于被拐走，便打算先回学校里拿了车再看，如果林南渡还没被接，自己就载她回家。

反正多一个也不算多。

目送林虑走回学校内之后，林南渡长舒一口气，心里却仍然十分酸涩。

头顶忽然笼上一片阴影。

“要我陪陪你吗？”

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是她们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班长。

“……好。”

＊

等林虑开着车出了校门时，“小课代表”林南渡已经不在那石墩处了。

她还是不放心，又仔细停下车，透过玻璃往周围看了一圈，仍然没有林南渡的身影。

“在找什么？”副驾驶上的季常殷侧了侧身子道。

尤是停车的这短短的几十秒，周围也有无数喇叭声响起。

“没什么……”林虑再看一眼窗外，轻叹一声还是踩下油门，“我的小课代表，家里人来迟了。总得看看有没有回去吧。”

季常殷也往窗外看了看，“那回去了吗？”好像有一道身影很像林南渡……

“没见着她人，打个电话问问她家长吧。”

“好。”季常殷拿出自己的手机，却被林虑阻止。

林虑朝自己包那边努努嘴，“拿我的手机吧，我是班主任。”

季常殷依言照做。

林虑目不斜视，“我的密码是——”

话语戛然而止。

“咳，算了，”林虑瞄一眼旁边的季常殷，“还是你扫一下我的脸吧。”

季常殷不露声色，“嗯。”

成功解锁手机，按照林虑的话找到通讯录，很轻松就能找到“林南渡爸爸”“林南渡妈妈”两位联系人。

“打给妈妈吧，”林虑在路边停了车，“妈妈在家的可能性大一些。”

季常殷指尖轻点“通话”按钮，跳出来两个号码。林虑早有所料，“你用我130那个号打噢。”

“嗯，”季常殷点了两下，进入通话页面，“手机给你？”

林虑舒一口气，“你拿着吧，开免提就行。”

半晌，对面接通了电话，语气甚是不悦。

“你好，哪位？”

林虑微不可查地叹气，“你好，林南渡妈妈。我是林南渡的班主任，林虑。”

“噢噢噢，”对面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是南渡的班主任老师啊……打电话给我是南渡在学校有什么问题吗？”

“林南渡同学在班级里的表现很好，”林虑眼角不由染上了几分笑意，“没有什么问题。我这次打电话是为了向家长确认一下，她到家了吗？”

对面的环境有些嘈杂，林虑皱了皱眉，听到对面略显尖锐的女声，“到家了到家了。那个，林老师，我这边还有点事儿，先挂了，啊。”

“好，”林虑敛眸，“再见。”

通话被切断。

“走吧，”季常殷的声音将她拉回神，“再不走要被贴罚单了。”

“嗯。”林虑打着方向盘往澜延湾开去。